第一百零三章 昙花一现时婚讯至（二）

　　风月阁的幕后人是姬黍！

　　闻言，苏淯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微沉又尴尬。但细想这溯方城与风月有关的场所，哪处不是和他那二哥有关。

　　苏昙一愣，不吃饭了，望向苏淯。

　　沈君夜也放下碗筷望向苏淯，若是苏淯的兄长办的营生，那八百两银子的事是不是可以免了。

　　“我知道了……”苏淯低声说道。

　　苏淯尴尬的是他那二哥不光开青楼，楼里的人还明目张胆的骗人银子和身子……现在骗到苏昙这里来了。

　　苏淯匆匆吃完就站起来，对沈君夜说：“我要去找二皇子。”

　　苏昙正要开口说话，苏淯制止道：“昙儿先陪阿夜说说话，等我的消息吧。”

　　苏昙无语，他和这个女魔头有什么好说的。

　　看着苏昙噘嘴的样子，苏淯轻轻一叹，他换了身常服出府去了。

　　苏淯此行去找姬黍，东君故里的使臣刚去见过太子，现在正在拜见姬黍。

　　苏淯正疑惑，什么事这么急，白日里听说东君故里的使臣要来，而今等不到次日了，刚去拜见了东宫就来见二皇子。

　　姬黍府上的管事宫人见了他，忙朝着他行礼，并问道：“辅臣大人是急事找二殿下？”

　　“不是，殿下在忙吗？”苏淯问道。

　　“在见东君来的使臣，应当……”那管事公公凑上前来，低声道，“应当事关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的婚讯。”

　　苏淯此刻方知东君的使臣是前来催婚的。

　　他不知东君何故这么快要催促联姻，但当他听到了沈家的女儿几个字。

　　他心下一震，不知怎么心里有点不舒坦，或者说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事实上苏淯离开这么多年，并不知道现任的东君给沈君夜订了亲，沈君夜收到过订亲的旨意，也只当废纸丢弃了。

　　所以苏淯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呵呵，东君巴不得把两个旁支的女儿都送过来，都不知道弯到哪个旁支去的女儿了！也好意思讨要太子妃和皇子妃的位置！”管事的公公冷笑道。

　　这公公是打小伺候他二哥的，对他二哥的心思很清楚，二哥也宠着他，往日苏淯不觉得什么，今日心里却微有波动。

　　公公的意思自然也是他二哥的意思，他们的态度很清楚，旁支女儿只配为妾。

　　公公心里清楚说旁支有点过了，不过是现任东君堂弟的两个女儿。东君的女子畏寒，自来他们喜欢和南山谷落通婚，狐狩勉强，他们溯方城大多是不愿意来的。但是此次通婚是太子和皇子，那些嫡亲女子倒是也想嫁。

　　只是现任东君有两个亲生女儿，大公主已嫁人，还有个小公主年纪又太幼，方十三。

　　此次通婚，两个妃位一个是溯方太子想要的，一个是东君那边求的。公公不清楚，事实上是沈君夜的兄长沈衾为沈君夜的二姐求来的。

　　——沈君夜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她二姐为何会看上姬黍那个浪荡子？！而且还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这是沈君夜从未想明白的地方，那姬黍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好的？

　　后来对此阳烛还说过：苏淯也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好的？夜九被它此句一噎。

　　不，这二人是没法比的，苏淯对她好，苏淯永远不会背叛她，而苏淯的兄长姬黍他多情却无情。

　　夜九看到苏淯在姬黍府中等了许久，直到管事太监来报说几个使臣俱已离府后才领他去姬黍的书房。

　　姬黍的书房里还有几个大人，那几个大人见苏淯来了，行了礼都相继出去了。

　　“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有要事？”

　　一道邪肆低魅的声音传来，夜九顿时望向那说话的男子。

　　这是夜九第一次见到苏淯的二哥，虽然此前听说过很多次了，他的样貌只能说是俊朗，而称不上俊美，但胜在他是一双紫眸，这一双紫眸让他的这张脸增添了几分华彩，不会太浓郁，也正好使得他平凡到有些寡淡的脸，正好称得上俊朗。

　　这双紫眸遗传自他的母族，他的母后谈不上倾国倾城，绝代佳人，却是拥有他们族人的特征，紫眸。姬离的容貌更像溯方帝君，但遗传了先皇后的肤白，而姬黍遗传了溯方帝君的健硕身姿和他母亲的紫眸。

　　这样的一张脸，初看时，除了这双有些摄人心魂的紫色眼睛，真没看出其他让人惊艳的地方，夜九却惊奇地发现，他的容颜其实很耐看，属于越看越有几分韵味的男人……难怪苏淯会喜欢这个二哥，时不时的挂在嘴边提起。

　　夜九想如果她还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可能会喜欢狐狩太子和云涧之主那样的男子吧，天人之姿，却又狡黠如狐，为了得到和拥有不择手段。

　　可是她十九岁才情窦初开，是故喜欢上了温柔隐忍，却又似天地在胸，乾坤在握，绝美无双的苏淯。

　　而姬黍，应当是年龄更长的女子会喜欢的男子的类型，呃，此处她单指容貌与气度。容颜平凡却又可寻俊朗，多一分太艳丽，少一分则寡淡，不多不好，刚刚好。

　　可是这样一张堪堪称得上俊朗，却又十分耐看的脸，却也能招蜂引蝶至此，苏淯对沈君夜说过，他的二哥红粉遍布溯方，是个浪子。

　　夜九没见到姬黍之前以为姬黍定然和苏淯或者姬离有几分相像，当然还加了几分纨绔子弟的桀骜不驯，和浪子的妖冶，事实上这人虽然紫眸一眯一扬的时候有几分艳丽和邪肆，但也不得说妖冶，反正一切恰到好处，即便真是个浪子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当然夜九对姬黍只是理性评价，也无过多好感。

　　“主人，你可不要大意了，此人就是……”阳烛一开口说话，却又陡然止住，他在想该怎么形容，“反正此人不是好人，你入魔若是有十分过错，这人占了四分。”

　　夜九疑惑地望向姬黍，又望向阳烛，“怎讲？”

　　阳烛其实也记得不大清楚，只知道沈君夜下了战书之后，其他两方天都是表示拒战，而只有姬黍这个“不战会死”的，直接接下了战书。

　　“本来他只要给个合理的解释，你或许就不会入魔了，但是他一句也不解释，还直接接下你的战书，其实四方天之战，到底是从这个蠢蛋开始的，他是个好战的人。”阳烛分析道。

　　夜九眯着眸，沉声道：“你到底知道多少，或者有多少没跟我说的？”

　　夜九一眯眸，阳烛就顿感一阵凉意，顿时意识到自己今日说太多了，透露了太多，它想要捂嘴，可是来不及了，夜九抓住了它的灵体。

　　“说，我想你该清楚，这些我不记得，你却记得的记忆，会是素问塔给我的考验，若是真的等素问塔来告诉我，我想我不一定能熬过剩下的二十关。”

　　她的声音有些沉，一直沉浸阳烛的心里。阳烛心知她是在用他们两人共同的命数来威胁它……

　　可是主人逼问它也没办法，它记得并不多。

　　夜九见阳烛一脸为难与挣扎，忽地，她缓缓松开手。

　　……算了。

　　她松开钳制住阳烛的手，莫名的手指有几分颤抖，她只是一心想着阳烛不是不愿告诉她，是害怕说错了误导了她，它以前说过的，它怕误导她。

　　夜九只能这样去想，来安慰自己。

　　阳烛见夜九突然沉默了，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它不是故意的，因为后面的事，它知道的部分，它这个非人的灵体尚且觉得残忍，不知道的部分估计难以想象，还是让素问塔去告诉主人吧。

　　“主人你放心……我会提醒你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素问告知你比较好……”大抵是它觉得愧疚了，如此解释道，反正说什么它也不想再回忆那一段了，主人如今能和它短暂的心意相通，它想她能理解它的。

　　夜九沉默了一会儿，这时苏淯和姬黍已说道苏昙的事上了。

　　“一个小厮？”姬黍长眉一扬，寻问道，他看着苏淯的目光有几分探究。

　　苏淯微红着脸再解释了一遍。

　　姬黍已然明了，是风月阁的人将苏淯的一个好友给骗了去，在风月阁里头做了近一年的小厮服侍那些公子哥儿。

　　“多大点事，走，二哥带你去摆平了。”姬黍说着已站起身来。

　　夜九心惊，这男子继承了贵族的矜贵与孤傲，但他此时的神情和蔼，可见他对苏淯宠溺。

　　只是姬黍心里的想法岂是才见一面的夜九此刻能窥探到的。

　　姬黍是在想苏淯此前从未求过他什么，此次竟然为了一个小厮过来求他，他到底是要看看这小厮是何方神圣。

　　得姬黍跑一趟，苏淯已是一副受宠若惊之色，面上也外露三分。

　　“你先回府将那小厮领去风月阁，本殿去风月阁等你。”姬黍笑道。

　　苏淯依照姬黍所说回府将苏昙带去风月阁，沈君夜自然没有跟去。

　　一路上苏昙惴惴不安的，生怕苏淯不能将他赎出来，他可不想再去伺候那些公子哥儿了。

　　他因为心里担忧，已是欲哭之模样，苏淯这才意识到，怕姬黍久候，他急着带苏昙出府忘记告知苏昙了。

　　苏淯正要开口，只见苏昙偏过头来，望向苏淯，打着哭腔道：“主人……你别送我回去……就算……就算是让我伺候沈君夜也好过呆在那里。”

　　他这么一说，苏淯心下一惊，到底是没细问苏昙在那里遭了什么罪，如今想来苏昙吃过很多苦，他心下一狠，顿时生出一股子怒意来，那些人若是对苏昙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即便是二哥名下的楼，都是二哥的人，他也不管了，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他此生想护着的人不多，阿夜，兄长，师父，元狩，姨母，苏昙，还有笑奴吧。

　　真的屈指可数的在乎的人，绝不容别人来欺辱。

　　“昙儿你放心，我不是送你回那里。”苏淯说着拿出一条手帕为苏昙拭泪。

　　苏昙愣愣地看着苏淯，也没再哭了，但泪水还是忍不住盈眶。

　　苏淯深叹一口气。

　　继而再问道：“他们……风月阁的那些人，都对你做过什么？”

　　他说着用一种温柔有痛惜的目光凝着苏昙。

　　苏昙微怔，望着苏淯，似乎是在思考苏淯的问题，好半晌才含含糊糊地说道：“他们之前让我接客，我拒绝反抗，他们就饿我不给我吃东西，我因为幻化成人太久了，也不是在祗阙那种天时地利人和俱占的地方，灵力也恢复不过来了，就一直是人形，人形态就难免会饿，会生病……那些人……”

　　苏昙说道这里的时候，苏淯的脸色瞬间阴沉，眼里都有血丝浮现，袖下的手也捏成了拳头。

　　苏昙见苏淯的神情变化，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有些不敢再往下面说。

　　苏淯却说道：“你说下去。”

　　苏昙想了想，继续说道：“可是他们还是让我接客……”

　　苏淯抽吸一口凉气，袖子里的拳头握得更紧了，站在一旁的夜九都有些害怕，苏淯一掌能将这马车给毁了！

　　可见苏淯是真的生气了，苏昙甚至不敢继续说下去。

　　只听苏淯低吼道：“说下去……”他说到此句时，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不说，面上也保持着凌寒之色，夜九从未见过如此凌寒的苏淯，原来温柔隐忍的少年爆发的时候也是相当可怕的。

　　夜九心里叹气，就看风月阁的人的命数了。

　　只听苏昙道：“他们本来是将我送到那房间的，天黑了，来了一个魁梧的人，那人身材高大，长得却丑陋，他一来就脱衣裳，他脱掉了自己，又来脱我的，我不肯，他就对我挥了一拳，我被他打蒙了，也吼不出来，他拔掉了我的衣裳……本来心都死掉了，可那人却落荒而逃了，后来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我才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

　　说道这里，苏昙咬着唇，又想要哭了，他真的不知道他是他们所说的“石头男子”是那些在青楼倌阁里寻欢的客官们觉得最“晦气”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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