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纠缠不休

月明星稀，北方光亮，夏夜闷热，轩窗半掩。

        月华如水，穿过缝隙细细密密洒在室内，凉风吹气半边窗帘，伴随着暧昧的暖黄灯光，床上两道身影的纠缠此起彼伏，统统映在了洁白无暇的白墙上，欲望与克制，交织撕扯。

        深重的呼吸声，上下起伏的身影。吴雨白皙的冷白肌肤上全泛着粉红，那双平日里淡漠的眼睛也难得充满了释放和不加掩饰的欲望，她毫无章法地压着底下压抑着喘息的男人肆意亲吻，没有爱人之间的缱绻，没有半刻的温存，有的只是原始欲望的发泄和对人世不满的自轻自弃。

        她用不会骗人的人类本性来掩盖自己的失望、落寞和脆弱，汗淋淋的□□给她的内心加上了一层壳，拷上了枷锁。

        她不怎么擅长接吻，和沈知源那场恋爱像是梦中花，水中月。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太年轻，时常的亲吻是有的，但远没有这样激烈。

        顾北一进门就被吴雨压在了床上，他知道她今天心情应该是糟糕的，并不打算不挣扎，顺着她的意，被压在床上毫无章法一顿胡亲，他也挺受用的，慢慢的，也就沦陷了。

        吴雨伸手扶住顾北的肩，她的吻逐渐落在顾北脸侧，可还没转移多久，就被顾北强有力的手从后脑压过来，强势地逼着继续刚才的亲吻，这次显然是由顾北主导的，饿狼开始扑食的时候，就不简简单单是舔舐了，那是想要拆骨入腹的反扑。

        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顺手蒙住吴雨的眼睛，吴雨好像还想挣扎着翻身上去，她此刻的声音已经充满了□□，不是真的□□，只是因为方才胡闹后天然带着的喑哑而已，她用手想拉开顾北的手，说：“今天我来。”

        强势，无情。

        顾北笑了一声，那笑乍一听倒像是对小情人闹腾的宠溺，可仔细听，却又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无助和嘲弄，顾北会无助吗？

        认识他的人应该都不会相信的。

        他没应声，只是一只手仍然坚持着蒙住吴雨的眼睛，另一只手强硬着将吴雨的两只细白手腕紧紧禁锢着，移到左侧，俯身亲吻。

        满室旖旎，只留下啧啧的亲吻水声，和两人越发浓重的喘息。

        而后，顾北突然停了，他移开了蒙住吴雨的手，就着禁锢吴雨双手的的姿势，躺在吴雨身侧，快速侧身拥住了吴雨，慢慢平息自己的欲望。

        吴雨感受着身后那人紧锢着的手臂，想要翻身可又挣扎不过，她感受到他的克制，却不明白为什么。

        顾北又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颈后，“睡吧。”

        “为什么？”

        顾北忍不住笑了一下，“不为什么，你今天参加婚礼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吴雨还是打算翻身，想再说点什么，结果顾北带着笑意，“好了，别乱动了，如果你不是想和月亮比熬夜的话。”

        吴雨怔了一下，顾北能感到怀里的人身子僵硬了一下。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出声了。

        良久后，吴雨在昏暗的光影下，带着讽刺意味笑了一声，用自己一贯清冷的语调，说：“顾北。”

        “嗯？”

        “有意思吗？”，吴雨感受到禁锢她的力气似乎因为这句话松了一点，“你这样觉得胸有成竹，很有成就感，对吗？轻易地把控另一个人的人生，很爽是吗？”

        顾北没说话，黑暗中很好掩饰一个人的情绪，他静静地等待爱人的爆发。

        可吴雨并没有，她很冷静，她不管何时何地，在顾北面前，一直都很冷静。

        吴雨终于可以如愿翻身面对顾北，壁灯刚好够两人互相看清对方的眉眼，只是看不分明情绪。

        吴雨眼眸带着凉意，是有点愠怒的冰刃，她说得很慢，“hm集团的业务我熟悉，资金方面之前一直在和惠州银行合作，怎么突然间就和沈知源他们公司合作了？你习惯很好，看完的文件都会顺手关上放回原位整理好，为什么，为什么那份请柬就这么好刚好敞开放在床头？”

        说是质问，其实吴雨早已知晓答案，顾北这个人，最喜欢润物细无声地摧毁你所有的东西，包括信仰。

        他抚摸着吴雨的脸颊，沉声道：“我在帮你。”

        “帮我？”吴雨有点难以置信。

        “你要知道，人不可能一直活在过去，人也不会一直不变的，沈知源也是这样，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为着梦想撞得满身是血的男生了，也早就不再是那个曾经惊艳了你的男生了，早点认清这一点，不好吗？”

        她带着难见的怒气拍开顾北的手，恶狠狠地说：“这好吗？顾北，你心知肚明，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令人作呕的占有欲，为了你的开心，你不惜亲手打碎我的曾经，抹杀我曾经的一切美好，你不顾我的疼痛让我认识血淋淋的现实。”她毫无风度可言，和顾北以为的她该有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本以为，她可能，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继续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刻板对待的老板。

        “你总是这样，一副很温柔的模样，你的脸上永远带着笑意，好像对谁都如沐春风的模样，可实际上呢？你带给我的哪一次不是逼迫？我面前有很多条路，你每次，每一次，都好像任我选择，可哪一次，你不是把所有路都堵死，只给我留下你想我走的那条。”

        她的声音不大，只是格外阴狠，在黑夜寂静里，很是骇人

        顾北低垂着眼眸，想要离吴雨近一点。

        “别靠近我！”

        吴雨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女人生病，我很自私的，我当时没钱，管不了的，我也不想管，反正她也从来没觉得有过我这个女儿，可你出现了，你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本来可以选择不救的，因为我救不了，可你来了，你一句想要我让我爸日夜哀求着我，你让我除了答应你别无选择。沈知源婚礼……我可以不去的，可你偏偏一直笑着提醒我，你没给过我选择，你每次都摁着我走你想让我走的路，我只是一直不明白一个点，你在我面前装什么？”

        吴雨不理解，她们两个其实很像，都是利己主义者，在极坏的局势下，也能退而求其次得到另一样可以算作等价的东西，吴雨自认坦诚，可顾北却不，她觉得他虚伪极了。

        顾北闭上了眼，天知道他在忍受什么，从小到大没想得到过什么东西，唯一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渴求，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折腾。

        虚伪吗？他做的这些事明明在别人眼里，那都是运筹帷幄，那都是老谋深算，他的周到和布局，明明每一次都为人赞叹，怎么到了吴雨这，就是笑面虎，就是装模作样呢？

        他自认为他是个不懂得如何追求女孩的人，可他用心了啊，他真的已经用心了。

        他温和的眉眼紧皱着，他不想再对着吴雨的眼睛，他翻身仰面躺着，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头疼，心烦意乱。

        他为什么喜欢吴雨呢？说不清楚，第一次知道吴雨是在她妈那里无意中听到的，她妈那天为了顾南的事来公司找他，提到了吴雨。说是，坚韧清冷，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小镇里出来的姑娘，却浑身冷冽贵气。

        他偶尔下楼也会听到公司里有人说，新来的那个实习生，是个山里飞出的金凤凰，努力又勤奋。

        真正见到吴雨，是助理忘记带了合作的协议，小助理急得晕头转向，还是在顾北的提醒下才知道喊人赶快送过来。

        可偏偏，他们开会的地点在那个集团的顶楼，22层，而刚好，在那个时间点，电梯坏了，但是没人知道电梯坏了。

        眼看着会议就要开始了，顾北看着焦急的小助理，安慰了她几句。

        自己心下也有点烦乱，这个项目他准备了很久，如果因为这样的错误在谈判前就落了下风，那么，这个小助理怕也是得离职了，没办法，人总要为自己的过失负责。

        会议时间已经逐渐接近了，顾北坐在会议室，整理手头的文件，小助理突然就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把文件递了过来，步履匆忙，面色难看，还是在顾北的凝视下才稳住了步伐，把文件好好地递了过去。

        合作集团的顶楼会议室很大，双方人员分坐两边，顾北他们的人靠近门边，右侧是一层特质的玻璃，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顾北接过文件后，下意识问了一句，“谁送过来的？”听到小助理回了一句“吴雨”，而后循着小助理的声音下意识往右边抬了一下头，结果，却开始了这一生的沦陷。

        女人身量高挑纤细却不羸弱，柔顺的黑发随意垂落在肩侧，有几缕发丝不怎么乖巧地贴在脸侧，又或许是因为送文件时过于急了，有一种凌乱美，肌肤白皙，泛着健康的红晕，他想到母亲的话——的确是个美人。

        她手上拎着一双红色高跟鞋，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即便腿似乎受了点伤，走路不怎么稳当，也但不住这人骨子里的清贵，她脊背挺得很直，就这么慢慢走出了顾北的视线。

        双方协商很成功，对方送着顾北一行人到了电梯门口，摁了电梯，笑道：“还好现在电梯修好了，不然还真不好交代了。”

        顾北突然想到了刚才吴雨那幅几近疲惫的模样，脑中似乎被什么狠狠敲击了一下，他问：“什么时候才修好的？”

        “就刚刚吧，我们会议开始之前就坏了，应该刚刚才修好。”

        所以吴雨是脱下高跟下，一路爬上来的！他难以想象，一个那么好看的女孩子，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为了送一份文件，就这么生生光着脚爬上了22楼，顾北难以克制内心的澎湃。

        那一瞬间的心动很奇妙，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宝藏一般惊喜雀跃，很少有东西会让他这么感兴趣。他尝试去了解她，把她掉到身边做助理，她就像所有人说的那样，高冷努力，不近人情，她日复一日认真工作，不与任何人产生工作以外的交流。

        顾北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出生就输了大半的人会对生活抱有这么大的希望，她好像能看到自己的日后一样，拼了命的想去达到自己的目标。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无情的人，雪山之巅的冷梅，孤傲冷艳，这样的人，值得得到任何她自己想要的东西，足以摆脱一切拉住她前行脚步的障碍。

        直到他看到照片里她在沈知源那里笑的样子，他才知道，原来，看着那么冷的吴助理，还有笑的这么甜的时候。

        想得到，想占有，想要抢过来，这种妄念在看到吴雨对沈知源笑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不是个有原则的人，他之所以遵循原则，是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遗弃多年来受的教育，可如果遇上了真的喜欢的东西，那么，不择手段又有什么不行呢？

        他知道，自己比起那个在光里长大的男生，差太多了。

        他想了很久，他好像，还有钱。他想过去给吴雨父母下套，等他们欠了巨额债后，自己再如救世主一般出现，或者，从吴雨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下手，是的，他很早就已经把吴雨家的情况摸了个彻底。

        甚至于，他比吴雨还要了解她自己的家庭。

        可惜，他还没出手，上天就把这个机会送到了他面前，吴雨她妈妈检查出尿毒症，她家那样的情况，根本承担不起，吴雨不会来找他帮忙的，但她爸会。

        果然，他不过放出了一点点消息，她爸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找上门来，他记得，他当时说：“我可以给你钱，但是，我想要吴雨，你们的女儿。”

        老人家一怔，嗫喏着，终于狠下心，“她会答应的，那是她亲妈啊。”

        顾北看着苍老的人，突然有点心疼吴雨，拼了命想逃离的人，总能轻而易举再次啃噬你的生活，吴雨啊，对不起了，我真的……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屋外暴雨如注，顾北知道，或许，他给自己找了个顶大的麻烦。

        回忆刺痛了顾北，吴雨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此刻在离他很远处侧躺着，两人中间好像还能再睡一个人。

        吴雨的背影，孤单寂寥。

        顾北想：我错了吗？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没办法接受她不在自己身边，没办法不去时时刻刻看着她。

        可你不开心，你不喜欢，即便没了沈知源，你都不喜欢我。

        顾北想着，还是靠了过去，反正也强求这么久了，形象估计也就这样了，还在乎什么呢？他伸手从被子里重新拥住了吴雨，不放手，都到了这一步，怎样都不会放手的。

        怀里的人很乖，可能是发泄完之后，情绪稳定了很多，顾北听到她说：“我答应你了。”

        顾北一愣，他知道吴雨说的什么事，结婚，他很久以前就提过了，可吴雨从来都置之不理，而今天，她答应了，因为看到沈知源结婚了。

        顾北：“嗯，好，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婚礼的话，你想怎么办？”

        吴雨：“不办婚礼了。”

        顾北：“嗯，好，都听你的。”

        吴雨：“婚后我依然是公司的执行总监。”

        顾北：“嗯，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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