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手机握在手里，简黛枕在车枕上假寐。

        封嘉还不回来，留她自己坐在车里，简黛心里一阵不安。他不在她就没有留下的意义，倒是离开的理由俯拾皆是。

        简黛紧闭着眼，穿着短袖的她竟在这汤平的7月里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得缩紧了肩。

        突然像是入秋了，闻着车里的香味，淡淡的她像是躺在一片坠落的秋叶上，往前看是夏天，往后看是冬天，往上看是北极，往下看是南极，往外看是纷繁的世界，往内看，简黛又打了一个寒颤。

        她看不见自己。

        “嘣”一声，身旁的车门弹开，简黛惊慌睁眼。

        封嘉还是原来的模样，站在车外。

        简黛想要责怪他，眼睛落他身上后，任性的弹开。

        他可还知道回来。

        车里还是算不上明亮，停车场里被封嘉的声响弄亮的光，蓝灰色，本来就不争气，他还用自己的身子挡着一多半儿。

        简黛的小脸埋在阴沉里，一会儿就后悔了。

        怨得着他吗？

        他也没给自己找事儿，反倒是跑来带着自己散心。

        唯一的不好就是让她一直干等着。

        他明明是最大的混乱，他一不在，像是山里没了霸王，那些原本蛰伏在暗处的小混乱都要起义造反，挑着他不在的时候，拿她当软柿子捏。

        感觉是这样感觉，但这样的感觉是最大的欺骗，那些本来就是她避不开的乱七八糟。

        简黛觉得自己是欲加之罪，他本就没义务给自己消灾解难。

        生出一股对不起，他若要是察觉了，她就痛痛快快说抱歉。

        但封嘉哪注意到了这。

        人家傲娇这呢！

        手往车里一伸，简黛看着被递到自己眼前的东西，长长一条，柱状的。

        简黛接过，“给我的？”

        封嘉收回手，一只手搭在半开的车门上，道：“不然我用？”

        简黛歪着头向门外看。

        他满脸不屑，眼角都往上翘，嘴角下压着，好像一字千金。

        他说一个字，别人掏千金。

        他手掌上的，是一支口红，简简单单的一支。

        “要盒儿吗？”

        “什么？”

        封嘉没回答，把一盒子放到简黛腿上。

        “放”字太礼貌了，但也不至于“砸”，介于两者之间吧。

        简黛想，跟中国队跳水似的，自由落体的，悄没声的，看着大开大合，但是悄无声息的。

        简黛晃了晃盒子，没有声响，“这里面是什么？”

        封嘉手上已经准备关门，发力前道：“体面。”

        伴随而来的是，“啪”的一声关门响儿。

        封嘉关完门，没有立即上车，反倒不紧不慢的倚到简黛这边的车门上，掏出一支烟。

        他原本想拿着口红就走，光是找这个色号他就被拖了半天，他哪里还有耐心等着那些导购员把这根口红五花大绑。

        要不是她嘴上太没血色，打扰他玩了的兴致，他有这闲工夫等着他们蹲在自己面前翻箱倒柜，就为了这一支，小小的，口红？

        封嘉越等越不耐烦，专柜里的导购找来两个人帮忙一块儿找。

        封嘉未发一言，只是感叹他们的服务。

        专柜，专柜，是专门下跪吗？

        一群人溜着墙边儿，一个膝盖立着，一个膝盖点地，翻箱倒柜。

        他们让封嘉都不好意思了，挥手叫过来，道：“别找了，我换一个。”

        最先接待封嘉的导购员遣散同事，走回到封嘉身边。

        “先生，您要换哪一个呢？”

        封嘉道：“你推荐吧。”这样不好看了也怨不着他。

        导购员道：“您能简单介绍一下你朋友的外表吗？”

        封嘉张口即来：“端庄，好看。”末了又补上一句，“今天阴天。”

        导购员抓住最后几个字，问道：“您是要提气色的吗？”

        封嘉不懂口红，问：“你们卖口红还是卖人参？”

        他疑问现在口红也滋补养颜的噱头了？

        导购员笑道：“先生误会了。口红可以给脸上增添色彩，增加活力。”

        封嘉像是解开一个千年疑惑，举一反三，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觉得女人涂口红好看了。

        当然，部分女人，还是他认识的，部分女人。

        封嘉道：“行，你挑吧。”

        导购员微笑示意，开始拣选出几支口红。

        封嘉看着导购员的动作，觉得生意不好做。口红和人参都相互掺和，虽然一个治标，一个治本，但效果都一样。

        导购员挑出几支，问：“先生您选选？”

        封嘉下意识道：“都要。”但临出口，转而道：“就这个。”封嘉抽出，握在手里就要结账。

        导购员连忙接了回来，去找了全新的一支，就要拿去包装。

        封嘉喊住，“给我我就走了。”

        导购员微笑着问：“先生不需要包装吗？这样更精致一点，也私密一点，对方好接受，还有惊喜感。”

        封嘉听到前半句，想再精致下去就明天了，但后半句听完，也不无道理。

        折中，封嘉一手拿着口红，一手拎着盒子，回来了。

        简黛从透过门窗，看到他的背影。他上衣的皱褶成了车窗的花纹。

        简黛用食指直接扣了扣车窗。

        “砰砰砰。”

        只见一只夹着烟的手伸过来，食指在香烟上轻轻弹了两下，香烟尾部的烟灰像是灰色的雪花一样乱掉。

        简黛坐在车里，仿佛闻到了一股烟味，活像是落地的秋叶被燃着了。

        他留在外面抽烟，还要她再等会儿。

        简黛把玩起手中的口红，雪茄的粗细，香烟的长短。打开盖儿一股曼陀罗花的味道，尾调还有一些橙香。

        车里不亮，看不清口红的颜色。

        简黛一手拿着口红，一手在车顶上乱找灯。手指碰到好几个按钮，却不知道都分管着什么功能。

        简黛敲窗户。

        门儿又被拉开，封嘉把烟被向身后，但烟气还是往简黛身上扑。

        “嗯？一会儿就走。”封嘉开门道。他看被着手也没多大用，索性直接当着简黛的面儿抽了起来。

        简黛第一次见他抽烟，不太好看。

        他若总是笑着，严肃起来就让人害怕了。那份随意闲荡，那点儿来者不拒，模糊在香烟里。

        简黛道：“开灯。”

        封嘉别开脸，吐出烟气，探身进车厢。

        他一只手撑着车框给弯腰进来的身子当支点，夹着香烟的手在车顶上精准按下，车内乍亮。

        简黛闻到一股秋叶燃烧的味道，焚身一般的浓烈。

        他挤进来，挤到自己身前，她的眼就在他侧肩的旁边。她眼里特写着他身上这处宽厚，坚硬，伸展而不妥协。

        简黛用力向后贴，原本柔软的车座突然翻脸，不容分说的阻止她往后倾移。

        太近了。

        不仅是黄叶燃烧的气味，更突兀的是他身上温热的气温，吸进去，简黛觉得自己的气管里，这一股氧气，在顽皮的打颤。

        “好了。”封嘉一边退出，一边道。

        灰白的烟灰掉落，飘到简黛的短裤上，被停车场的风一吹，落在了她腿上。

        简黛道：“谢谢。”

        封嘉关门，门风带走她腿上的烟灰。

        燃烧的热度没了，气味也在消减，只是秋叶的味道没少，反而更浓烈。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简黛头僵硬着，眼睛也不敢乱看，像是身子里被洒进了一捧雪，只有一动不动，才不会被冻得打颤。

        她也只能等这群散乱的雪花自己融化。融化后，心都潮湿了，带着浑身的水渍，往哪跳都留下一串散乱的痕迹。

        密密麻麻，星星点点，错综复杂，比得上最繁星点点的天。

        余光里，封嘉还在这边靠着，一窗之隔，怕是隔不住心跳的声响。

        雪好像已经化了，她节节攀升的体温把潮湿蒸发了。

        简黛拧开口红盖，翻下镜子画唇。

        唇线画成了锯齿状，只能合上盖子后，她用指腹把边缘抹开，抹成柔雾，遮掩下原本手指的慌乱。

        封嘉把烟抽完，绕着车身走，坐进驾驶室。

        “盒子要吗？”封嘉坐下问。

        简黛道：“不需要。”

        封嘉接了过来，把烟头放了进去。

        合上盖子，封嘉递还给简黛，嬉笑道：“拿着吧，现在带响儿。”

        简黛无语，无语到想笑。

        粉色的口红泛着橙色的闪光，简黛一笑，淡青色t恤上都有了阳光的味道。

        封嘉移开眼，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想，他还是满意的，简黛要是夸，他就认下。

        毕竟最后是他5选1，功劳再小，都是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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