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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晋位


作者有话要说:</br>周六日休息,周一再更

        十月二十三日,宜嫁娶、纳采、订盟。

        玄凌亲自下旨,越级晋封安陵容为贵人,赏银百两,布匹珠宝无数。

        仪元殿的消息刚刚传出去,就有人绞着手帕,心里暗恨安氏狐媚。

        不过刚刚侍寝,便勾引得皇帝连幸三日,甚至还越级晋封为贵人,要知道她不过是个七品县丞之女,虽说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但如何能比大多都是名门望族之后的妃嫔,而史美人便是其中最看不惯的之一。

        她本是金陵世家之女,虽家中传代至她这一代,已无什么能人名士,比不上京中货真价实的权贵豪门,却也好歹算是簪缨之后,入宫以来皇帝对她淡淡的也就罢了,想着虽不得宠,但熬资历也算一种方式,可眼瞧着新人——

        沈氏那也就罢了,惠嫔出身也是地方豪绅,父亲领兵一方,自然是出身不凡,得宠也属于意料之事,可那安陵容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小小县丞之女,从前还只是个常在,自己到底是个美人,自矜身份也算高她一头,可如今呢,别说是平起平坐了,直接越过了自己去,成了贵人,怎叫她不生气!

        如史美人一般想法,一时后宫众多如此,眼红着仪元殿里的风光。

        陵容怎会不清楚,不过她从不是为外人外物所萦挂心上的人,虽说料到了众人必然眼红,但也并不在意,也无暇在意。

        仪元殿四日风光,她侍奉玄凌可谓是百般心思,偏偏他又是极多疑的人,陵容只能做足了戏码,演出了一场郎情妾意的好戏,只不过陵容清楚,朗无情,妾无意才是真的。也不对——毕竟,玄凌还是只对纯元有情。

        若是有朝一日见到了甄嬛,别说是自己,华妃也不过尔尔,然而莞莞类卿;可若得纯元,玄凌又是否甘愿舍去这万里江山,独独一个她?那只怕也是不可能的。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自私罢了。

        陵容拿捏住了他性子,便自然清楚要做什么,既然他喜欢自私,便容他自私,自己也不求他真心,那才是最虚假的东西,自己只要宠爱,得宠便可得权位,权位足够高,她便有更多说话的权利,这样也许才能争破这樊笼。

        四日后,玄凌亲自牵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宫道,慢看红墙绿瓦白云,走回了明瑟居。

        明瑟居内凤尾森森,柔郁的秋风飒飒摇过竹叶,便是极好听的一曲自然之音。

        陵容妙目含情,柔情百转似可化百炼钢,“明瑟居的茶,皇上不喝一杯吗?”

        玄凌含笑道:“你既这么说了,朕又岂能不喝。”

        说着便牵着她进了堂内,不过方进门便蹙起了眉。

        他环视一圈明瑟居内。

        随后缓缓开口道:“太素净了些,这哪里像是贵人的房间,内务府便是这么办事的?”

        他语气已有隐隐的薄怒,陵容不禁垂眉想道,在玄凌眼里,他的贵人总也得是屋设精巧华美才好。

        在屋内正跪拜的宫婢面面相觑,尤其是漱玉,到底在她眼里这屋子虽说不算何等华丽,却也算是干净精巧。

        倒是宝鹃倏地开口告状道:“奴婢禀报皇上,内务府的黄总管说明瑟居从前整修过便不必再多仔细,小主从前做常在时,东西坏了,黄总管也不理会,小主便将就着用……”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进眼底的陵容,不禁一抖,本想添油加醋的话便不敢再说出口。

        陵容看了她一眼,随即面朝玄凌微笑道:“倒也没说得那般凄惨,黄总管料理内务府总是千头万绪,自然繁忙,不过是些零碎琐事。”

        “皇上息怒,奴婢这就吩咐内务府给小主换些新器设。”李长也赶紧说道,“想来也是黄总管最近太忙的缘故。”

        “你告诉黄规全,若内务府当差总这样惫懒散漫,朕看他也不必再做这个内务府总管。”玄凌见陵容并不十分在意,不由感叹出声,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她鼻子,“你啊。”

        陵容揉了揉鼻子,只轻轻笑了笑。

        “有皇上做主,嫔妾何必做个坏人。”她俏皮地笑道,“毕竟皇上爱民如子,嫔妾自然也是您的臣民。”

        “朕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他哼了一声,随即坐在暖阁里,又惊道。

        “咦?”

        那围屏是用紫檀做底,上束薄纱,而那薄纱上绣着四只猫咪,是雪里拖枪、乌云踏雪、衔蝉奴,还有一只鸳鸯眼的狮子猫,四只猫或打或闹,还有一只睡在丝线球中,另一只正要扑它。若说她绣花是栩栩如生,叫人以为是真花,那这副绣屏才真的是纤毫毕现,不光活似真猫出了画,便是猫咪的动态可爱也尽在绣图中。

        一眼看过去,连玄凌都差点真以为是几只活猫,还惊了一下。

        待仔细看过后,不由感慨道:“从前初遇朕便知你深谙此道,不过一眼一瞬,你就可以判断出织物料子花纹针法种种,不过朕今日见了这屏才算是真晓得你实在是此中国手。”

        他虽不懂,但到底见得多了,宫里绣娘众多,偏偏就没见过绣的这般好的,这等精细功夫便是他不懂也是能看出些门道。

        “陛下谬赞。”没想到素来坦荡的陵容这一次反倒没有应这话,“宫中绣娘真正的国手要比嫔妾更厉害,嫔妾顶多可以辟丝如发丝粗细刺绣,但前朝曾经有一位名动江南的绣娘,名唤幺娘,却可较发丝还细三分,绣物入神不说,最绝是绣人,叫人看去,一颦一笑与真人无异。但是宫中绣品大多都是有着规矩样子,绣娘们即便手法精巧绝伦,也得依着规矩来。”

        玄凌一讶,不由反问道:“竟有如此神人?”

        “是。”陵容含笑,从漱玉手中端来茶水递到他面前,又笑道:“这幺娘与嫔妾母亲还有几分关系,嫔妾母亲学艺于幺娘的师妹,又授艺于嫔妾,按理,嫔妾还该叫幺娘一声师伯祖。”

        玄凌就着她的手饮了茶,却比茶香更先嗅到她身上的幽香,于是抱她入怀。

        陵容也不挣扎,就势便坐在他怀中,手里的茶水稳稳当当,她在他怀里愈发显得娇小可人。

        “朕私心是不想放你回来的。”他埋首在那松软的发丝间,抬手摘下那支碧玉簪,如流水如瀑布,又似乎一匹极好的绸缎,长发倏然散落,发丝搔在他脸侧,撩弄人心弦,“不过总也要顾忌着朝内外的声誉,真是极难。”

        陵容暗嘲他不过是流连于一时声色,从前也是这般。

        脸上却温存含情:“陛下说什么傻话呢,焉不知,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道理?”

        玄凌倾首抱住她,低语道:“那朕便走了?”

        陵容颔首,又抱住他道:“那嫔妾就不送皇上了。”

        玄凌好笑,“就你躲懒,旁人都恨不能等着朕目眦欲裂,偏你连送都不送。”说罢,又还是纵着她道,“你这明瑟居虽说清幽,又有良竹相伴,却地气太凉,你身子虚不宜受寒。等会儿,朕让人送来波斯进贡的软毯铺满寝殿内,温暖之余还明亮,你缺什么便叫内务府送。”

        陵容轻轻点头,“嫔妾知道了。”

        “朕听说太医院有个新来的太医医术不错,让他替你看看。”

        玄凌顿了顿,揉着她的素手又低笑道:“手脚这样冷,来日怎么好诞育皇嗣。”

        陵容羞怯一笑,脸蛋飞红似染了桃花色,她似羞还嗔地推了他一下,喏喏道:“青天白日的,陛下不正经,您快去吧,天色不早了,不是还有许多奏折吗……”

        玄凌爱她这般羞涩模样,似是含露的桃花,娇艳欲滴,便是清艳的容色沾了绯红便莫名有一股极动人的旖旎之态,眉目缱绻,顾盼流光,令人见之欲醉,虽非绝色,又有更胜绝色的风流娇媚。

        “乖。”

        不过一想到连太后那边都遣人明里暗里地暗示几句,一时又有些无奈。

        他又不舍地用力亲了亲她,只把她亲得气喘吁吁,眼饧骨软,他才堪堪作罢。

        “朕走了,你好生歇息。”

        陵容嘴唇微红,含着羞点了点头,才总算把人送了出去。

        自己这才总算松了口气,酸楚感涌上肌骨,她才算露了真面目,躺在自己的明瑟居床上,无奈苦笑。

        真就是年轻气盛,这时候的玄凌原来竟这般狂放……自己竟对这没什么印象。

        一时又有些腰膝酸软,赶紧叫了漪兰赶紧去找温太医。

        意识模糊间她只听闻耳边传来一句‘太医来了!’

        便昏昏沉沉的睁了眼,便见到温实初走进来,漱玉用纱帐挡住面容,他才方方落座。

        漱玉见他神色沉定,没敢打扰,过了一会儿,他收了手,将锦帕放回药箱内,漱玉才敢问道:“我家小主身子可好?”

        温实初恭敬地跪在地上回禀道:“小主本就体弱气虚,实是生来的毛病,而这几日房事又太过激烈,便有些发烧,是未好生休息处理导致的。加之小主忧思过重,有心悸梦魇之症,才会导致气血两虚晕厥了过去。小主眼下烧退了,臣也已经开了气血两补的方子,只是小主还需放宽心才是。”

        陵容沉默地看着他片刻,低低问道:“你是……”

        温实初淡然回禀道:“臣温实初,太医院太医。”

        陵容自然人是,只是到底要装一装,她抿了抿唇,默了片刻,叹息道:“别告诉别人我忧思过重,心悸梦魇。只说我身体不好就可以了。”

        温实初目光一顿,随即点头道:“臣明白了。”

        “日后还有劳温太医了。”温实初恭谨地垂眸道,“臣不敢,只是小主还需多注意身子,宫外……尚有人惦念着小主康健。”

        陵容一愣,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他说的是谁……

        是了,他和甄嬛是故交,算是青梅竹马,那自然也和那人关系亲密。

        陵容未料到这人会这般突然地说出这种话,连漱玉一时都惊白了脸,四顾左右,想起自己一早屏退了左右,只自己和漪兰才安心了些,可看温实初的目光着实又有些凶恶。

        陵容则看着他,缓缓道:“他……可还好吗?”

        温实初默了默,低语道:“还好,只是也如小主一般忧思过重。”

        “……他牙疼的毛病还是有劳温太医了。”

        不知该如何说,她嘴唇抖了抖,沉默了片刻黯然道,到底,甄珩总能让她心思波动。

        温实初一愣,随即敛眉垂眼道:“小主的法子……很管用,他已不怎么痛了,他每日佩戴丁香在一个香囊里,人还好,只是每日心里苦楚,惦念着香囊的主人。”

        “惦念有何意义。”陵容冷笑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时间总能叫他忘记,忘了便不痛。”

        “小主可知,爱人至深又怎能忘呢?”

        陵容闻言一怔,隔着纱帘,不禁看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那影影绰绰的纱帘外,却依旧能看见那脸上浮现出的一抹苦楚。

        温实初与甄嬛之间的情谊她并非瞧不见,饶是管文鸳那样蠢钝的性子都能瞧出一二来,更何况是她。

        温实初恋慕着甄嬛,且还是单相思。

        “你对他说,不过是过眼云烟,相逢何必曾相识,温大人的朋友应当明白。”

        温实初一僵,目光停留在纱帐里那柔约的女子脸上,随即又垂下道:“小主何苦非要戳破……”

        “这份念会害了他,也会害了那过路人。”

        陵容顿了顿,随即语带凄楚。

        “不能让任何东西毁了他,包括我。”

        她看着温实初沉默了一刻道:“一切都有劳温太医了。”

        漪兰在一旁听得真切。

        漪兰虽听闻了这等秘辛,却低眉垂眼,仿佛是座木头,没有丝毫反应。

        陵容很满意,会不介蒂于她的存在,这自然是对她信任的一种表现。更何况……这事本也没想瞒过她和漱玉二人,以漪兰眼力自然也早就该发现了吧。

        “漪兰,送温太医出去。”漪兰应了一声,随即领着温实初出了屋。

        陵容躺在床上,满心疲惫。

        甄珩待她是认真了,她不是不清楚,可是他的这一切作为却也都是她精心算计过的,他会麻烦温实初照顾自己,也会因为她得宠不得宠而忧心深重,而她所能做的只有让他忘不掉自己。

        温实初自然是好用的棋子,用他来做甄珩和自己的线人,算不算大材小用不清楚,不过以他的温厚性格,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诉甄珩自己的处境,也会将自己那份情绪代入到这份与他无关的感情里——同处境的甄珩自然也会受他影响。

        真是狠啊……

        她突然忍不住感慨般的想着,自己这样的人究竟为什么能有这等奇遇?

        她闭上眼,想道。

        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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