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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碎片


刚和夏目先生通完电话,我就看到了站在街对面的太宰治,似乎是注意到我走向这边,他朝我挥了挥手。

        “下午好啊,美丽的小姐。”

        夕阳的残晖镀在太宰治身上,温和又美丽,这是我第一次在太宰治身上,找到了安心的感觉。

        “太宰先生。”心中的一直压着的重石好像碎掉了一角,我发现自己轻松了一点。

        “您一直都在吗?”

        “啊,”太宰治歪了歪脑袋,“从小姐接电话开始,我就在这了。”

        “您有什么事吗?”

        太宰治背着手,笑得人畜无害:“明天希望您能赏光去侦探社喝个茶,是社长亲自沏茶噢。”

        我眼帘半阖,想起刚才夏目先生告诉我的,心中有什么问题就和出门遇到的第一个熟人说,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确定地抬脸,发现太宰治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一直在等着我。

        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是相信夏目先生的。

        抱着这种想法,我迎着太宰治的目光,缓缓点了头。

        似乎对我的回答很开心,太宰治弯下腰,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贴过来,纤长的眼睫扑闪着,棕榈色的湖泊中翩然飞来一只蝴蝶,停在我心尖。

        “那么,我陪您回家?”

        绚烂的晚霞从天际慢慢移过来,渐渐点满了整片天空,我一步步踩着余晖的尾巴,和太宰治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您很累了。”太宰治的腿长,但是能和我走在一起,大概是为了适应我放慢了步子。

        太宰治走在我的外侧,来往行驶的车带起阵阵气流,掀起他风衣的一角。

        “看来今晚能睡早一点咯。”

        我疲倦万分,没什么心情和太宰治插科打诨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了,我不明白,疲惫和辗转反侧,这才是人的生活吗?”

        “嗯遇到困难的时候躺在那里什么也不干的话,其实也可以叫人生。”太宰治仰着脸,两只手臂伸直了,十指相扣背在身后。

        我小声地骂了一句:“那为什么我不能过那种人生?”

        “人生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恶作剧,每个人都在过着和自己所期望中的不一样的人生。”太宰治说着,声音就像凌晨拂来的风,有点冷冰冰,想捕捉时又消散得很快。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我觉得太宰治说的或许是对的。

        我家离披萨店并不远,在红绿灯的路口我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明天见。”

        我们两人一齐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然后没再说什么,我静静走上楼梯,到太宰治的目光一直锁在我身上。

        隔天在我来到侦探社楼下的时候,那儿已经有人在等我了。

        “呃、敦君?”

        敦君刮了刮自己的脸颊:“听到您要来的时候我还很惊讶呢。”

        “我不该来吗?”我打趣般问道。

        “啊,毕竟您是‘chess’的人,有点难以想象您会帮我们。”敦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的头顶缓缓浮起一个问号。

        “等一下,等等,帮什么?”

        “诶?我以为您是要来商讨和guild决战的事宜的?!”

        “和guild的决战是什么啊?!”

        敦君短促地‘诶’了一下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门,重重地向我鞠了一躬的同时打开了门。

        “对不起!我以为您知道的!”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了,福泽先生坐在长几前沏茶,空气中浮动着一缕清甜的茶香味,乱步先生窝在一边的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书,好像在小憩。

        太宰治像个没事人似的,装作没看见我和敦君尴尬的脸色,坐在翻转了一圈的椅子。

        “欢迎欢迎,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噢。”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陪我一起上来的敦君。

        乱步先生叫住我道:“你不用担心他,关心你自己吧。”

        “那么,打扰了。”

        我迈步进来,其实还是不太想面对这种局面,但我知道在我点头答应太宰治的那一刻起,我所向往的平淡而忙碌的外卖员生活就已经远去了。

        或者,更早之前就有远去的迹象了。

        福泽先生神色严肃地站了起来,他的手插在振袖里,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温柔:“久见了小姐,请坐吧。”

        乱步先生拉下脸上的书,半睁着眼瞄了我一眼。

        “福泽先生,乱步先生。”我鞠躬向两位问好,乱步先生给我移了个位置,于是我坐到他旁边。

        “今日我等请您来,并非意在拉拢您。”福泽先生将沏好的茶推到我面前,“请用。”

        “我听说您心中有郁结,”福泽先生半点不含糊地直接切入,“受人之托,请听听我们的看法,如何?”

        “请。”我转着手中的热茶杯,听谁的看法都可以,让我打开点思路吧。

        “让我先来——小姐想维持以前那种每天除了送外卖就不用考虑别的事的生活,对吗?”

        太宰治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在桌面。

        我想了想,这是对的,于是我点了头。

        “但是现在——因为某种原因,你发现你不得不面对不平凡的生活了,你很苦恼,对吗?”

        我低着头,手掌张张合合,指甲不断划着自己的掌心,留下一道道红痕。突然乱步先生抓住了我的手,我看过去,乱步先生盘着腿在吃桌上的零食,并没有看向我这边。

        我心静了一些,感受着手上的温度,答道:“不是的,准确的来说,是我一直不肯正视自己罢了,我知道是我自己一直在逃避。”

        “想做一个平凡的人的心是绝对没有错的。”福泽先生宽慰我道,“也一直辛苦您了。”

        “社长说得没错噢,您以前是抱着何种的心情去过平凡的生活的,那么现在也抱着同样的心情走下去如何呢。”太宰治趴在椅背上,向我说道。

        “你看敦君现在还在被追杀呢,因为他和一个神秘的东西有关,那个东西关系到世界的法则。”太宰治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个东西,我们称他为——”

        “书。”

        “什么?”

        听到这个名称的刹那间,眼前的一切忽然析出点点碎片,铺天盖地在我眼前和脑中旋转,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我感到一阵剧烈的晕厥。

        这种感觉,之前和太宰治在海边的时候也出现过。

        夏目先生很久以前的叮咛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你一定要记住,对你来说,未来永远比过去重要一万倍。”

        混乱、破碎中,我好像窥见了什么模糊的影子。

        在我还茫然时,福泽先生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一压,所有的东西像重构了似的,嗡的一声,世界又清澈了起来。

        “您的意思是?”我呼着粗气,有些心力交瘁。

        “选你想选的,我会站在你这边的,总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不是吗。”一直沉默的乱步先生出声了,微睁的绿眸中,我捕捉到了一丝坚定。

        福泽先生沉吟了片刻,冲我点头道:“乱步说得没错,侦探社也会帮助您的,请您不要放弃。”

        我小幅度地喘了几口气,尽量放平语气:“我只是我自己,对吧。”

        福泽先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当然尊重您。”

        “那么,”我问道,“我是棋子的话,太宰先生会让我怎么走呢?”

        “诶呀,我是小姐你心目中你的执棋手?实在是荣幸之至。”太宰治伸出手比了个v,晃了晃。

        “唔,您一定是不一样的。不过小姐愿意做白棋还是黑棋呢?”

        “……”我不语,眼帘半阖,食指微动。

        “没有答案也没关系,「我也会站在小姐的这边注视着小姐的」,这样的话我还是可以说的。”太宰治脚一点地,转椅带着他转了个圈。

        “和guild的战斗,就请小姐注视着吧,看着敦君是如何战斗的,你不是感觉你们很像吗?说不定那时候就会有所想法了。”

        太宰治玩世不恭的态度一如既往,或许就是枪口抵在他的额头上他大概也能笑嘻嘻地继续侃大山。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冲击,我感觉心脏不太舒服,黄昏的余温灼烧着我的神经,脑袋昏昏沉沉,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什么,喃喃问道:“这是博弈吗?”

        “这是你和自己的博弈。”乱步先生用力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不是棋子间的博弈,也不是棋手间的博弈,明白吗?你要先战胜自己。”

        我看向太宰治,他双手交叠搭在椅背上,仍旧是那令人摸不清的微笑,并没有给我答案。

        天际隐约染上墨色,不断朝橘红的晚霞逼近,残存的光明与逐渐露出凶恶模样的黑夜互相交融、撕扯、排斥,光与暗的界线与太宰治眼中沉重的霾般晦暗不明。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下,最后一点光芒从窗缝中狼狈地挤进来,懒洋洋地倚在桌腿边。

        太宰治反坐在椅子上,朝前滑又往后滑,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一直反复着这个动作,直至椅子摩擦地面那尖锐又刺耳的「刺啦」声划破了沉寂的空气。

        光线滑出窗棂,在那亘久的沉默后,太宰治轻轻地笑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我,像看着我的灵魂。

        “小姐,如果实在没办法选择的话,不如跳出棋局吧。”

        我倏地一下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们投来的视线。

        茨威格和今天来和他下最后一盘棋的麦尔维尔告别,准备给店门落上锁。

        guild的事情也到收尾了,他需要去准备该准备的东西了。

        茨威格拿起钥匙,顿了顿后,举起锁头眯起眼仔细地看了看,锁心里被人塞了一张纸条。

        他心里不太愉快,他下棋时会将身心都完全投入,他认为这是对棋局的尊重。但茨威格不认为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展开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三行字。

        茨威格只是略扫了一眼,就掏出打火机面不改色地点燃了它,纸灰漂浮在他眼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茨威格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件事,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乱他回家的步伐。

        ——

        我听说有人利用青鱼,而有的人死于青鱼,她是个成功的人吗?

        那么究竟是兵升后,还是后本来就是兵呢?

        by:m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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