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喜欢到爱的距离1
过了端午，妈妈打电话来，说今年是奶奶八十大寿，问她要不要回去给奶奶做寿。李唯嚷嚷着当然要回去，请假也要回去、不给假也要回去的。
李唯和奶奶感情很深，嗯，其实她的堂兄弟姐妹们都和奶奶感情很深，她整个全家人都和奶奶感情很深。奶奶含辛茹苦养大了父亲他们6个子女，又一个个带大李唯他们十来个小辈。在李唯的眼中，奶奶就是中国传统女性的典型代表，勤劳，聪慧，善良，坚韧，瘦小的身体里有着可以战胜一切的勇气。她从小每年都有一小段时间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好像从她有记忆起，奶奶已经是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太，每天勤于操持，事事安排的井井有条。在那些被排挤的童年时光，奶奶家是她的救赎，渐渐长大懂事，每每感怀她父辈、同辈的良好家风，都觉得这些全是奶奶的功劳。
叶朗曾经好奇她怎么那么爱回家，只要有个假期，哪怕才3天，也提前各种规划，不辞劳顿的一定回去。里面有想念父母、也要抚慰父母对她的想念的原因在，另一部分原因是她喜欢全家聚会。有奶奶在，他们全家是不论什么节日，都要团聚在奶奶那里的，老老少少二十几口人，热闹非常。说得叶朗倒是颇为羡慕，他们家人口简单，就连过年，也只有他和父母三个人，了不起他姑姑一家合着一起过，也常常看了春晚就睡觉了。当时话题便被顺理成章地拐到什么时候才能领他见家长，好尽早有幸参与她的全家活动，感受下那种热闹气氛
但是这一个生日非年非节，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五，李唯请了两天年假，打算在家一起过了周末回来。索性她几天不在，叶朗顺手安抚下师哥的小情绪，把欠下的外地项目进度赶一赶。两个人一台车一起到了机场，一个向南，一个向北，李唯有口无心的开玩笑，要和他孔雀南北飞，大神非常在意，非常不开心，提出严正交涉，李唯也自觉失言，各种割地赔款，给他啃得咬得付出代价无数，终于哄得大神顺了脾气上了飞机。
李唯到家的第二天是奶奶的生日，家里预定好酒店安排了很盛大的仪式，请了好多宾客，庆祝这位八十岁老人的生辰。外地的堂兄弟们也回来了，从李唯开始，每家都是独生子女，他们堂兄弟们在奶奶家从小玩在一起长大的，跟亲兄弟也没什么分别了，长大以后因为学业和工作各奔东西，有时过年也不一定都聚得齐，这一回齐齐到场贺生辰，都高兴非常。
聚会结束回家的路上，李唯感叹，他们这一大家子，没有谁大富大贵，胜在家风严谨，辈辈人懂得念亲反哺，手足友爱，端正做人，知足常乐，实在是精神很富足，她爸爸喝了酒，听见她这样说话非常受用，大大地夸赞她懂事。
隔天周末，她陪妈妈去逛逛街，接到张小帅的电话。
她家里是贺寿的喜事，张家却是爷爷过世了，他也是急急赶回来的，却请了多几天的假，想在家休息几天。听见张妈妈说老李家好像给老太太过寿，他知道李唯一准儿要回来，果不其然。
李唯叫他找地方，晚上一起吃个饭。
过年聚会之后，他们就没见过面，当时张小帅打电话给她解释真不是他诳她去见顾蒙，李唯那几天状态不好，一直没留意电话，事后倒也说开了。
李唯到了张小帅指的地方，他先到了，李唯告慰张爷爷，安慰下张小帅，两人点了东西，张小帅问：“喝点儿？”李唯笑了，点点头。
有张小帅在，永远不会冷场的，哪怕他家里的事影响点儿发挥，李唯还是被他逗笑得前仰后合。抹一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不意间一眼瞥见旁边墙上小纸条异常熟悉的笔迹，她慢慢地止住笑，这才注意到，他们餐桌临着墙壁，这一面墙上粘着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好多小纸片，整面墙做了特殊的造型，上面有三个大字——许愿墙。
李唯看看纸条，脸色看不出喜怒地睇着张小帅：“行啊，套路我啊。”
张小帅挠头：“唉，我是真没办法，我这有前科呀，我跟你讲小唯，过年那回，真不是我安排的，咱俩说清了，但我不是怕你不信我么。”
“谈不上不信你。你不是说么，你是我兄弟。”
她站起身，把那张小纸条拿下来，细看看，还有好几张，都一一取下来。
那是顾蒙的字。顾蒙的字条。苹果形状的便利贴。她拢着顺序，逐一看着。
——对不起，我没能保住自己。从今往后，我不能再奢望你珍贵的爱。不知道以后你还会遇上谁，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可是，我永远记得你说过的，你要的，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爱情，你自己，也要永远的记住，要去追求。因为你的这句话，我曾经对爱情产生那样美好的向往，不，不是向往，是崇拜。我不配了，我知道，我不配得到了，只剩下依然崇拜的权利，请你实现，让我知道，你可以真的得到，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爱。
字条里有一张被折了一角，李唯就一直在把它展平，指尖一遍一遍抚过折痕，像是想把它彻底的抹平。
张小帅叹口气：“小唯，我说说蒙子，行不行？”
李唯也不抬头，说：“行，怎么不行。”
“这小纸条啊，是你走那年蒙子留这的，几次他回来都到这张桌儿坐一坐，几次把它们扯下来，最后都叫我又挂回去了。那年你就那么走了，我陪着蒙子，他当时真的疯了，完全不想活了，后来被他爸强送回学校，说真的咱不明白他爸是咋想的，他当时都恍惚了，留他一个人在学校，他经常忘了吃饭，没半年都整个人跟个难民似的。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哦对，从那件事起他就忌酒了，谁跟他提酒他跟谁急，酒不喝了改抽烟了，一天两包两包的那么抽，谁劝不好使。他我知道，他想把自己作死，但是但是小唯，他又不死心，不想一死再也见不到你。”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勉强匀着气息，慢慢继续：“说得难听点儿，他叫他那个爸给卖了，卖给老刘家了，中间多少次他想什么都不顾的去找你，他爸把他护照、身份证什么全藏起来了，他什么也拿不着。这些年他就这么不死不活的过来的，直到你回来了。过年那回，之后回北京，蒙子跟我说了，他当时的怀疑是正确的，我高兴的不得了，但他下一句话说，还是不行啊，你跟他说开了，你们不会再在一起了。小唯啊，我真的，我不懂啊，你俩差不多从出生就在一起了吧，我差不多从出生就看着你俩在一起了吧，你们俩就是我心中的金童玉女，蒙子他一天儿也没背叛过你，你们这是为啥呢。”
“你怪我吧？是不是觉得我心太狠了。”李唯的声音仿佛透过雾气传来。
“要说怪，兄弟说心里话，我眼看着蒙子变成那样，也真头脑发热，几次想找你说道说道。但是我拢共就联系你那么一次吧，蒙子当时恍恍惚惚的，但凡他哪次清醒着，都只交代我不许去偏责你，他不叫我跟你说一句重话。这回，蒙子把你说的话给我学过一遍，我能听懂，你有你的道理，其实你从小就这样，细溜溜一小条看着软弱，心里头主意比谁都正，要不你小时候也不至于挨那么多欺负，但凡服个软儿都不至于。你看得远，说出那么一番话，也没毛病，再说了，你自己的感情，别说我个兄弟，你亲爹能做你的主不能。小唯，我找你不是要那么不识相的替蒙子把你劝回去，蒙子他唉。春节回去，他一直暗存着的希望也破灭了，我看他状态更不像样子了，这么下去，我真怕他早早把自己作没了，再给我整个英年早逝。那是谁，那是咱一起长大的蒙子啊，特漂亮的话我不会说，但那是金子一样闪亮的蒙子啊！那么着可不行啊！我就想着，或许啊，他能听你话啊？你、你能不能劝劝他，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咱不说好好活着，咱正常活着，行不行？”
说到后来底气到底不足，他其实也很煎熬，蒙子和小唯差不多是他除了爸妈以外最亲厚的人了吧，他当他俩是亲的，两头一样沉，如今为了一个硬去为难另一个可是他咋办啊，蒙子那个犟驴他舍不得他啊
李唯径自沉默着。
张小帅言尽于此，也默默地等着，给自己倒杯酒，仰头干了，顺道让自己快蓄不住了的泪星子往回流流。妈的，堂堂大老爷们儿，一想起来自己兄弟就情绪上头，别人看着叫怎么回事儿啊。
“手机拿来。”
“嗯？”
“你手机，拨一下顾蒙的号，给我。”
“嗷”张小帅忙不迭掏出手机，摁了顾蒙号码，把手机塞李唯手里。
嘟嘟两声，顾蒙沉哑的声音从话筒传来：“嗯，说。”
“小蒙，我李唯。”
那端气息陡地不稳。
“小蒙，我们上次说了清楚了，是男人，就咬咬牙挺过来，不要作践自己，叫旁人担忧。你要是就这么消沉着自我折磨，我看不起你。”
说着摁下结束通话，把手机丢还给张小帅。
结果好半天他俩谁也没说话，轮到李唯给自己倒杯酒仰脖干了，酒杯咣当顿在桌上，皱着眉说：“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儿太狠？除了撂狠话一句安慰没有，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谁说不是呢我唯姐，你这雷霆万钧的，关键他也不敢吱声啊！张小帅心里嘀咕，只好糊弄着：“哎他能听懂好赖话。且这么着，回去我看看他什么反应。”想想还是打个伏笔：“要是真适得其反了，咱再重新劝一遍呗？”说着勾眼看着李唯。
这么多年了李唯怎么不知道他那点儿小心思，低头倒杯酒又啜一大口：“别的不管，情谊还在。”
有这句话张小帅放了心，末了，张小帅咣咣连喝三杯，给李唯道歉，不该套路她。
“小唯，你生我气我也认，这一遭算我欠你的，我不该绕圈子跟你说事儿。但我就知道找你有用，打小你看那么些武侠小说没白看，从你替辛晓娜出头打小混混时候，我就知道，你侠气呀，叫什么了？口中有热气，心中有豪情啊是不是？仁义！”
“喝多了吧，说什么呢，行你欠我我记下了。”
后边张小帅又拉拉杂杂絮叨什么，俩人喝到店家打烊各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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