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曾存在你我心中3

父亲望着眼前优秀的儿子，这个他心里的骄傲，心中不是不煎熬的。顾蒙整个暑假所经受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夜深人静听着他翻来覆去不成眠，也为他心疼。但是，人到中年，经受过一次失业的打击，品尝过入不敷出的滋味，汲汲营营地打拼过，如今好容易有了眼下殷实的生活，全部推倒从头再来的勇气，他实在没有。儿子还小，感情的事也不过就是小儿女不懂事的瞎胡闹，未来他名牌大学毕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撇开这一切不谈，就算为了成全儿子的感情，他拼着什么都不要了，但是什么都没有了，他拿什么来支撑儿子去追求感情？西北风吗？别说追去英国，就是放在隔壁追，也是不现实的。

        儿子这样剖心剖肺的跟他解释、请求，他却无颜把惨白的事实告诉他，只能扯一些不是那么有说服力的理由回绝他。无能与自我鄙视，让他显得色厉内荏。

        顾蒙眼中闪过绝望的神色。稳了稳心神，他沉声说：“爸，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想当时的情况，我怀疑我当时被下药了，我并不是一个自控能力那么差的人”

        还没等说完，父亲就暴跳了，严厉地说：“你疯了吗？听听你嘴里说的什么话？！人家小姑娘给你下药，然后搞得自己身败名裂？”

        “我只是怀疑，太可疑了，我整个过程什么都不记得，有记忆的那些也好像幻觉一样”

        “别说了，大丈夫敢做敢当，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该负起责任，推推挡挡成什么样子！”

        “爸！你怎么能不信我！”

        可是父亲拒绝沟通，甩门出去了。

        隔两天张小帅也回来了。他知道顾蒙回家争取着要出去找小唯，不知道结果怎么样，略安顿了就来看顾蒙。

        未及张口，顾蒙委顿的神色就说明了一切。

        张小帅看了心里难受，宽慰他说：“还有好几天呢，再跟叔叔商量商量呗再说了，小唯离开了，先让她冷静冷静，说不定能想通了，又回来找你呢。”

        顾蒙咧嘴惨笑下，说：“那是不可能的。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张小帅想起这曾经被他俩打趣过的李唯的爱情指导方针，也说不出话了。

        不可能的。从发生了糊里糊涂的那件事开始，顾蒙就知道自己失去她了。那几个看来简单的字后面的深意，他一直都懂。他从未想过去找她辩解，他只是要去求，求她原谅自己，求她别不要他，求她，哪怕施舍，让他留在她身边。

        他不能没有她。

        为什么那么笨。

        那晚，他的小唯一点一点地靠近他，温柔的亲吻他，他心中一片旖旎，但也飘过一丝意外的，小唯怎么会主动这样做，他喝醉了，努力想清醒，想搞清楚怎么回事，下一秒小唯又开始脱他的衣服，夏日只有简单的一件t恤，被她脱掉撇到地上，他快兴奋爆炸了，可还是抓住了小唯的手，问她，是认真的吗，小唯挣开手，开始轻柔地抚摸他，他忍住□□，趁着最后一丝清明，还在问，真的可以吗

        他喝的是什么酒，怎么可以让他忽视，小唯有多洁身自爱，这一切有多么不真实。

        是他自己，全都是他自己的错。刘丹对他的纠缠他不是不知道，他总想着，可能是邻家小妹一样的一股迷恋，他和小唯那么清楚明白的彼此互属，等刘丹长大了自然会懂，也就自然散去迷恋，去找她该找的人。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别闹得太生硬，伤了情分。

        这么看来，简直是他的dna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四个烫金的大字：拖泥带水。

        小唯想要“简简单单”，他一直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们两个在一起，本来就是简简单单，别人的感情什么样子他没有去比较过，但是小唯和他，就这么天经地义的在一起，彼此心意昭昭，情路顺遂。

        为什么一直忽视，单纯的以为只要他们两个好好的，全心全意的，一切就会如他期望的好好的。

        有人一直在旁边对她喜欢的人虎视眈眈，处心积虑的跟她争夺。她会因为看不过去，跟卖乌龟的大叔争论，跟想欺侮辛晓娜的小混混对峙，但她从来懒得为她自己跟谁去争去斗。给她这样一份有着不安因素的感情，一切还怎么简单得起来。

        “干干净净”，昨天之前他也还是，现在

        想到这里，顾蒙发了疯的拿头去撞墙，使了全力的撞，旁边张小帅反应过来，他已经接连着撞好几下了，赶忙一把抱住阻止他继续自残，顾蒙还在使劲的撞，被他一拦，头一偏耳朵擦在墙上，蹭出一片血痕。

        张小帅立即抱住他头，顾蒙被拦住，又开始使劲地捶打自己，像仇人一样的下着狠劲儿，张小帅急的不行，又赶忙抱住他双臂，嘴里喊着：“蒙子，蒙子，你别介，你别这样这不解决问题阿蒙子”

        两个人你拦我挣，角力一样的，张小帅用尽全身力气总算压制住顾蒙，顾蒙好几天不眠不休了，连打带挣，终于用光了力气，喘着粗气的伏在地上。逐渐平静下来，他低垂着脸，有晶亮的液体大滴大滴的砸在地面上。

        他恨自己。

        真的很恨。

        张小帅手下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把那浓烈的痛苦都传递到他身上来了，悄悄放开手，扶好他，又默默地坐在一旁。

        一连几天，父亲顽固的没有被说通，反而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一毕业就跟刘丹结婚。他搞不懂父亲是怎么了，为什么选择不相信他。

        每天两个人不欢而散，家里的气氛压抑得不行，他待不下，一天天徘徊在李唯家楼下。

        张小帅经过他不要命的自残，很是担心，整天片刻不离的守着他。但是百密还有一疏，一天晚上很晚了，顾蒙又与父亲大吵一家，冲出家门，看见路边的空啤酒瓶，他握着瓶嘴操起来敲碎，就开始顺着自己左臂往下划，像是要把手臂上的血肉都刮掉一样的狠命划。幸亏有两个半夜晚归的大人，看到他疯狂的举动，合力把他手上的玻璃瓶抢下来，但他已经划得很深了，鲜血大量的奔涌而出，两个大人打急救把他送进医院。

        张小帅知道了满心悲怆，找李唯妈妈要了李唯的联系方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通了国际电话，李唯接起应了一声，他告诉她顾蒙疯了，不要命了，让她救救顾蒙。电话那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没打过国际长途，也不知道对面李唯到底听不听得见，只急急的说着，吼着，直到他吼叫完了，电话被挂断，传来了嘟嘟声。

        张小帅气得抄着话筒把电话一阵乱砸，最后气急败坏地跑回医院，刚跑到病房走廊，就看到顾蒙病房的门大敞着，里面乱七八糟的往外飞东西，刘丹跪坐在病房门口，满脸是泪的哀求着。

        顾蒙用能动的右手，把病房里能拿得起来的一切都砸出来了。

        张小帅更气了，过去一把把刘丹从地上拖起来，推推搡搡的让她走，一边推搡还一边嚷嚷着：“谁叫你来的？！滚！快滚！别在这招人膈痒！”

        刘丹挣不过他，哭叫着让他给推电梯里,张小帅恶狠狠地使劲摁着电梯关门键，看着刘丹被送下去了，闹心吧叽的回去，把顾蒙扔出来的东西里面没摔坏还能用的又都捡回去放好，看顾蒙尤自喘着粗气发怒，轻轻坐在一旁没作声。

        病房里一片沉寂，两个人都呆坐着不动。

        “我怎么办啊。”

        “我脏了。小唯看我的那最后一眼，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脏了。”旁边顾蒙死气沉沉的声音响起。

        “你说，我把这层脏皮脏肉卸下去，会不会好一点。”

        她会不会就能像原来那样看他了。

        张小帅满心哀戚，又异常愤懑。他知道顾蒙把手臂划的很厉害时候，暗自猜过他为什么发疯。现在听他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口气说出来，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怎么办。我脏了。”

        蒙子魔怔了。他那天之骄子的，金玉一样的兄弟，现在仿佛得了失心疯一样,毫无生气地颓在那里，一遍一遍说着自己脏了。

        这简直他妈的天杀的混蛋的一切啊！

        摸摸口袋里的国际长途话卡，他又冲出去了。可是不论他怎么一遍一遍的电话拨过去，却一直不被接听了。

        7天假期一到，张小帅得回学校。顾蒙把自己刮得皮开肉绽，怕伤到神经，被留院观察几天。没有张小帅拦着，刘丹每天都来，顾蒙第一天大发作砸了东西，之后倒是安静了，就仿佛眼前没有这个人一样，对她视而不见，她自作主张的收拣收拣东西，煞费苦心地买来饭食，顾蒙也不看不理。她每天哀哀的来，哀哀的哭，哀哀的回去，第二天再来。

        顾蒙出院了，回家也不再跟父亲吵闹，也不急着回学校，每天只待在家里，一整天一整天的枯坐在他书桌前，眼睛直直地看着桌上相框里李唯的照片，喊他吃饭，他就来吃两口，喊他睡觉，他就挪到床上去躺着，继续看书桌上的照片。直到他父亲实在受不了了，把他撵回学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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