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年少轻狂彪悍时光6

暑假里的一天，李唯刚迷迷糊糊起床，惊见自家窗后一团黑影，勉强按下乱跳的小心肝一看，是李燚趴在那里朝她比划呢。李唯没好气儿开了门，李燚更没好气儿：“教（觉）皇，你真教皇！给我水！”原来李唯雷打不动睡着的时光里，李燚已经拍门加叫喊到放弃，顾小蒙支招，告诉她要过来敲窗户才奏效。李燚催着李唯洗漱穿衣，李唯嘴里咬着馒头片，回头塞李燚嘴里一片，推着自行车出来，张小帅支着大白牙喊：“这谁家姑娘啊，都太阳晒屁股了。”李唯扫扫冉老师带着的一大帮人，心里恨张小帅口没遮拦，嘴上镇静地说：“晒的睡衣。”

        冉老师带着一窝蜂，张琳，叶朗，小代，高洪，姚志远，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骑着自行车向后山出发。后山是座野山，在郊外，有山有水，绿树红花，坡势低缓，却没有游人。冉老师带大家来玩儿过两次，李燚戏称此处为“御花园”，竟大受好评，这伙人都有点儿恬不知耻。冉老师带来几只草帽，发给几个女孩子，她们见这朴拙的草编大帽子都很喜欢，纷纷扣在头上，大家追追打打地上山。

        时正盛夏，野花开的灿烂，红的紫的黄的白的，寂寂无闻又极尽绚丽。李唯望着成片的野花出了会儿神，轻轻低身扶起一支蒲公英。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这些野花都叫什么名字，辛晓娜摘几朵插在草帽上，草帽立即摇身一变，煞是美丽，女孩子见了纷纷效仿，一路走去，草帽上花的颜色越来越多，张琳她们比拼起来，看谁的草帽更漂亮，谁的花更稀奇。

        李唯正要摘一朵白色的花，顾小蒙在旁边说：“你不是从来不摘花？”

        李唯把那朵花插在草帽上：“这些花，开得这么努力，却没人在意，你说多可怜。”

        “被你摘了更可怜。”说着顾小蒙递过来一串红色的不知名小红果子，李唯看看说：“你更狠，果子都摘了。”“嗯，孽还是我替你造吧。”

        刘丹看见顾小蒙的红果子，要他给自己也摘一串，顾小蒙说已经过去很远了，刘丹不干，扯着顾小蒙让他带路，顾小蒙把红果子插在李唯草帽上就被拽走了。后边张小帅笑个一脸贼相趴叶朗耳朵边说：“看见没，蒙子给他媳妇戴花呢。”叶朗瞥过去一眼，低声说：“别瞎说。”张小帅挤眉弄眼：“这怎么好瞎说。”

        野山没有人工小径，大伙儿就沿着土路不急不忙的往坡顶爬，女生们采花来了瘾，渐渐四散开各自去找。李唯摘朵不知名的黄色野花，不料花茎里流出黄色的汁液，沾了满手，也没处擦没处洗，一下站在树下犯愁，叶朗从旁走过，递过来一方蓝色格子手帕，李唯摆摆手赶忙说：“哎这不行，这好像洗不掉的。”叶朗看她一眼，抓过她手腕直接用手帕给她擦起来。李唯吃一惊，想把手抽回来却抽不动，他抓的很紧，三两下给她擦干净了，低声说：“这搞不好容易过敏的。”

        哦还有这种情况啊，李唯吁口气。可是擦完了叶朗也没松手，反倒牵着她手腕往前走两步，李唯给他拉走，刚要说话，他赶快回身捂住她嘴巴让她噤声，又指指前方一棵高挺的松树。

        这位同学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做这种动作，要噤声朝她比个手势就好，干嘛捂她嘴啊！

        李唯想走开，刚一动，突然感觉眼前什么东西一晃，顺着叶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只有些像老鼠似的小动物，甩着一条粗长尾巴，站在松枝上。

        这站在松树上的，难道是松鼠？她倒是没见过真的，但是怎么跟从小到大看到的画片上的松鼠形象大相径庭啊！图画里的松鼠不都是皮毛闪亮的栗棕色，两耳挺立，支着板牙，摇着标志性的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这货怎么一整个灰突突的，尤其尾巴根本不成样子。

        “这、是、松、鼠、吧？”李唯怕惊着这不甚貌美的小家伙，用气音一字一字地问。

        叶朗点点头。

        “这、咋、这、么、丑？”

        许是这灰毛家伙听到有人在侮辱它，心下不喜，突然蹦跳着跑走了。

        “唉！唉！”李唯赶忙看着想追，小松鼠三两下跳得影无踪，她一脸懊恼。

        “它跑哪儿啦？”

        不是嫌弃人家？叶朗暗笑不语，弯腰摘下朵野花给她，松开她走了。

        李唯一看，是朵她草帽上没有的小花。想想同桌这奇怪的行径，也想不出个所以，这个神一向冷冷淡淡的，刚才是因为这罕见的小松鼠把。得赶紧去找李燚，她看见了松鼠，好了不起的事情呢。

        姚志远家住的不远，来后山玩通常到他家园子里大吃大嚼，因为有了“御花园”，所以他家叫“御厨房”。毫无疑问今天御厨房又遭灾了，大伙儿以来罢园的架势冲进去，几个女孩去摘豆角，西红柿，连还没长成的小黄瓜小茄子都给摘下来了，男生跑去打鸡逗狗，一时间村子里乌烟瘴气，一片皇军扫荡的不安。顾小蒙两手插兜地往院子外头走，李唯见了问他干嘛去，顾小蒙神秘兮兮地朝她招下手，李唯跟他出去了，顾小蒙小声说：“他们开始炒菜了，让我去买啤酒，一起去。”“你叫我当苦力！不去！”顾小蒙一脸揶揄：“那你回去炒菜？我怕姚志远家厨房让你给点了。唉、唉，别打别打，你没见过养猪吧？带你看猪去。”

        找猪很容易，顺着味道走就好了，两人走到不知谁家的猪圈旁，李唯一脸嫌恶地看着里面脏兮兮的猪，小声说：“猪活着就是为了临了一刀端上菜桌，除了傻吃养膘别的都不干，这我都能理解，可是活得这么脏舒服么？”顾小蒙一笑，说：“走走，看看别人家的。”俩人再走，看见一个小孩在给一只猪洗澡，这一洗可就不一样了，那只猪白白胖胖的，浑身透着粉红，叫人看了好生欢喜，李唯走近点儿看看，一边搭讪说：“小弟弟，你家的猪真好看呐！”小孩听了，咧开嘴哭起来，李唯蒙了，哄两下不仅不见好，哭声更大，把他妈妈哭出来了，妈妈哄两下又骂两下孩子，跟李唯说没事儿，玩儿吧，小孩儿不哭了，挂着两条长鼻涕，蹭顾小蒙旁边看他，顾小蒙朝他露出个大大笑容，小孩儿抓着他手去摸猪，顾小蒙又问，叫姐姐也摸摸行不，小孩儿奶声奶气地答应了。李唯心笑笑，想顾小蒙这么漂亮的人到底不常见。再摸摸猪逗一会儿，俩人赶紧买啤酒去。

        等到回去，饭桌都摆好了，自家院子里有什么就吃什么，虽然是姚志远的家，他却是绝对远庖厨的，那几个头回在大锅里炒菜，放进去红的西红柿绿的豆角，炒出来都一样黑色，也都将就着吃，啤酒哗哗地倒进男生的肚子，天南海北地胡扯开。不知怎么扯到将来有了钱干什么，当时买两杯豆浆喝一杯倒一杯的创意还没流行，大家的想法都比较正规，高洪说有一天有超多的钱，多到记不住，都塞进衣柜里，不小心扯开柜门哗啦啦掉一地，张小帅喊：“没意思没意思，等我有了钱，买一个大大的房子，带一个大大的院子，不，院子不行，得农场。养一堆动物，养…”说着停下来想想，“养一堆兔子，再养一群鹰，我就坐院子里，天天看兔子蹬鹰！”旁边喝酒的忍不住一口噗的喷出来，大家全也乐个东倒西歪。冉老师和张琳辛晓娜在院子里坐着，也被张小帅逗笑了，说就他鬼道，张琳说：“冉老师，张小帅这学期表现挺好的。”冉老师点点头：“是，他上来的挺快。等着看吧，到了三年级，叶朗，顾蒙，张小帅，他们之间的理科竞争将会非常精彩。”张琳辛晓娜齐声叫：“谁？张小帅？老师你没开玩笑吧。”“张小帅。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学生解题如此有创意。我曾经用一道竞赛题试过他，他用仅有的知识，非常出人意料又非常简洁的解决了那道题。”两个小女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再晚些冉老师嘱咐她们：“这件事不要说给张小帅知道，他文科瘸腿儿太严重，听到夸奖，会更重视理科忽视文科。”

        中考——成长中的第一次残酷——证实了冉老师的预见有多么正确，张小帅凭借着理科几乎全满分和低空飞过的英语成绩将将擦过一中自费线，张妈妈原来以为拿钱都没地方稀罕收他，现在祖坟冒青烟，乐得大摆三天筵席。刘丹分数无所谓，她爸爸给一中捐建个宿舍楼，她只需要随便填填卷子就行了。张琳高分录取是必然，叶朗，顾蒙，李燚稳稳入线，这种成绩对二十四中来说相当于神迹。

        李唯却以2分之差成了自费生。那个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暑假，因为大大受挫的自尊心成了一片漫长的灰色，她谁也不理，谁也不见，李燚顾蒙很担心，跑去看她又仿佛在失败者面前炫耀。最亲近的人之间存在的平时看不到的微妙距离，每当这种时刻总会莫名其妙又让人无力面对的明显，了解李唯的人都知道，她从来都不是那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假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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