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思潮起伏心悠悠
“小兄弟，你没事吧？”鲁智深手疾眼快，大踏步迈过去，扶住宋菀繄。
宋菀繄也说不清楚刚才怎么回事，只觉得大脑缺氧一般，呼吸有些困难，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或许是气血攻心所致。
“哎呀，你说你急什么。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嘛。”鲁智深把宋菀繄拉起来，他只觉得这个少年身体比其他男人更加纤瘦柔软些，胳膊上摸不到一点肌肉。
鲁智深突然想告诫这位小兄弟平日里还要多多习武，日后不至于听到一点噩耗便突然变得这般虚弱。
但他又觉得此刻说这话有些不太合时宜，便忍住了。
宋菀繄缓缓站起来，渐渐能够看清眼前景象。
只是她的心里还翻江倒海似的难过，她双手紧紧的抓着鲁智深的胳膊，因为过分的用力而导致她开始颤抖。
她想说些什么，但嗓子疼痛，发不出声音。
正在此时，隔壁客房的门“咚”一声被踹开。杨志抱着刀，携一身冷峻的气场踏出门外。
“他死不了。”
他侧头瞥了一眼虚弱的宋菀繄，冷冷说道。
菀繄抬头看她，动了动嘴，没出声。
鲁智深忙补充道:“这位小兄弟你大可放心，吴军师身体无恙。”
说完，宽慰似的拍拍宋菀繄的肩膀。
菀繄如梦初醒般的恍惚神色:“你说的……可是真的？”
鲁智深点点头。
她又把目光投向杨志，杨志并不予理睬，只是抱臂冷哼一声。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宋菀繄突然推开鲁智深，上前一把抓住杨志胸前的衣襟，狠狠道:“他若是有什么事，我定要你偿命！”
杨志垂眸看着她，纹丝未动。
鲁智深紧忙打圆场，将两人分开。
“你们俩怎么回事！看得洒家这半天一头雾水，杨志你何曾又得罪了这么多人？”鲁智深摸摸自己的大脑袋，烦躁不已，“这……唉！”
“楼上的，吵个鸟啊！没看见爷爷睡觉呢吗？”
楼下传来一男子的叫骂声。
鲁智深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火气上来，正打算上前一步朝楼下回骂，却被杨志伸手拦住。
他转身进了方才的房间，微皱着眉。
“进屋。”
……
三人进了屋，没人开口，房间里一时寂静，鸦雀无声。
鲁智深坐在房间正中间的圆桌旁，率先打破了沉静。
“你先说！”鲁智深问宋菀繄。
“还有什么可说的？”未等宋菀繄开口，杨志在一旁讽刺道，“和梁山那伙人必有勾结。”
“你少说两句。”鲁智深道，接着又问宋菀繄，“方才见你这般担心吴军师，想必定是旧识。”
菀繄默了默，道:“他是我恩师。”
“啊。”鲁智深听罢，才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道，“怪不得。”
说完，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宋菀繄，笑道，“这么一看，确实有几分吴军师那般的文人风骨。”
“哼。”杨志冷哼一声。
鲁智深笑道:“早就听闻梁山军师的大名，可这百闻不如一见，自昨日亲眼目睹了吴军师的作为，像这般忠义之人，洒家甚是佩服。”
菀繄忙问，“先生他现在如何？”
鲁智深道:“对着心口处捅的刀，苦确是吃了些，但吴军师福大命大，性命无忧。如今在二龙山修养。”
菀繄心里一紧，“竟如此……”
知道先生出事的那刻，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离了魂魄，像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精神支柱，父母双亡，亲戚弃之，如今老天爷连她心底的最后一个人也要剥夺而去。
她这样想着，更觉得委屈，没由来的，突然就哭了。
鲁智深不知道她的经历，也不会明白一个女孩敏感脆弱的心。
他只觉摸不着头脑。
一个糙汉子，还是个和尚，向来就不会甜言蜜语，哄人可谓是能要他半条命，本来杨志还没哄明白，这下又弄哭一个。
鲁智深现在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这……”鲁智深去看杨志。
杨志表示:“看俺做什么，管俺什么事？”
宋菀繄独自哭了一会儿，心情才渐渐平复。
“我要去二龙山。我定要见先生一面，才能安心。”
鲁智深点点头:“应该的。”
“大和尚。”菀繄吸吸鼻子，“你同他讲，若是他随我一同前去，当面给先生道歉，那我俩便化干戈为玉帛。”
鲁智深见宋菀繄让了一步，瞬间喜笑颜开，赶紧起身走到杨志面前，正要开口，又回头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姓宋。”
鲁智深点点头，又对杨志道:“宋兄弟说你若是随他去见吴军师，给吴军师道个歉，那此事便作罢。”
杨志道:“吴军师的事我自会解决。但俺不会和他同去。”
鲁智深又走回来:“杨制使说吴军师的事他自会解决。但他不想和你同去。”
菀繄道:“那最好，我也省的路上添堵。”
鲁智深又过去对杨志道:“呃，他说他……”
杨志道:“真是笑掉大牙了，就这小身子板，怕是还没到二龙山就累倒在地了，俺可不带拖油瓶。”
鲁智深:“他说……”
菀繄冷笑:“口气不小。这么有本事，竟被一个书生劫了生辰纲。”
鲁智深:“他说……”
杨志:“你……哼，果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竟把打家劫舍这般羞愧之事光宗耀祖般的炫耀。”
菀繄:“毕竟你想炫耀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
鲁智深来回一趟一趟，俩人吵起嘴来，他根本就忙得传不过来话。
“哎呀！”鲁智深再也忍不住了。
他烦得要死，跺了跺脚，“我说你们俩都在一间屋子里，有什么话能不能当面说，一遍遍地折腾俺做什么？”
他这么一说，得，这俩人谁都不理谁了。
杨志抱着刀，对着窗户，背立而站。
宋菀繄坐在床上，头偏着，脸上还挂着泪痕。
两人看起来都气呼呼的。
鲁智深:“……”
鲁智深手无足措的立在一旁，他心想，俺这是招谁惹谁了？
寂静仍旧持续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菀繄的低微啜泣声也渐渐消失。
只不过她还是会不住的擦眼泪，虽说是男子装扮，但情绪迸发哭起来的时候，骨子里还是带着女儿的楚楚动人。
又沉默了一会儿。
杨志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嘀咕道:“娘们唧唧的，烦死了。”
菀繄耳朵倒是尖，这句听得真真。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不甘示弱的回了句嘴:“我还烦你呢！”
杨志:“……”
鲁智深:“……”
鲁智深与杨志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次日天明，下起了雪，三人出了客栈直奔二龙山。
天上飘着雪花，倒不像昨日那般冷了，菀繄因心系着吴用，脚下的步子走的急，路又滑，不免摔了几脚。
大雪天行人少，一路上也没惹出什么麻烦，鲁智深在前面带路，杨志和宋菀繄两人在后面全程没说一句话。
不消半日便到了二龙山。
“二位头领回来了！”
看门小卒眼神好，大老远就叫了一声。
话毕，门口走出个头陀装扮的英武男人，出了门便急急地叫了声“哥哥。”看样子应该是等待很久了。
“武松兄弟。”鲁智深招呼了一声。
武松见了杨志与鲁智深一同前来，瞬间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哥哥定会把杨志兄弟找回来。”
他正笑着，转眼便看到了一旁的宋菀繄，疑惑道:“这位是……”
“这位是吴军师的学生，来看望吴军师。这位是打虎英雄武松。”
“哦。”武松随即抱拳行礼，宋菀繄回礼。
鲁智深道:“吴军师情况怎么样？”
武松道:“并无大碍。随我来。”
……
雪，依旧在下，雪花在空中打着漩儿似的飘落而下。
“报。军师，有故人相见。”
“快快有请。”
近乡情怯，饶是心心念念再想见的人，真的到了这一刻，还是会心慌。
宋菀繄站在门外，鼻尖冻的通红。
她不敢进。
半晌，只听得屋内传来吴用的声音。
“何人前来探望小生，恕吴用不能亲自迎接。”
菀繄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声音一如从前，温润，清朗。
吴用往门口望，不多时，缓缓走进来一个少年。
吴用眉目疑惑间，定睛一看，不由讶然。
“菀繄……？”
那少年忙点头，“先生，是我！”
吴用此时只着衬衣半倚着床榻，脸色苍白，看起来伤势确实严重，就连那极尽好看的唇瓣也无半点血色。
菀繄看着他，一时心疼，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唯有泪水渐渐模糊眼眶。
吴用展颜一笑，忍不住这重逢之喜。朝菀繄招呼道:“你这丫头，快走近些让我看看。”
菀繄强忍住酸楚，挤出一个笑，欢欢喜喜的在吴用面前转了一圈。
吴用笑道，“嗯。又长高了一些。”
菀繄停下来，看着吴用，不知为何，溢着笑意的脸上，无缘无故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她擦了又掉，掉了又擦。
一时情难自持。
“哎呦。”吴用笑道，“你这孩子，哭什么。”
这么一问，菀繄突然就绷不住了。也顾不得吴用伤势如何，冲过去一头扎进吴用的怀里。
“先生！”
这一声叫出来，就像是把这大半年的委屈与辛酸也宣泄出来，见先生如见亲人，她躲在他的怀里，更加肆无忌惮的哭起来了。
他安抚着她，待她哭够了，才给她擦擦眼泪，问道:“傻丫头，先生还没死呢，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先生了。”
“胡说。”
菀繄哭罢，轻轻跪到吴用床前，双手握住吴用的手。
“先生曾说菀繄若是哪天走投无路了，便来找您，可算话？”
她抬头望着他，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吴用垂眸看着她，沉声道:“自然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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