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成长
很吵。
她只能看到少年的一个背影。
是很不适合他的西装白衬衫，背挺得过分直，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桌上的酒。
周围人或多或少在嘲讽，在嬉笑。
林竟想拦，没能拦住。
那醉人的东西，一杯一杯入他肚，扰得他心神不定。
明明隔着距离，她却能听清屋里的声音。
“顾总，干了它，祝大家生意兴隆，越干越火热。”
“来，我敬你顾总。”
“林总别拦着，今天高兴，尽兴！”
这是她第一次，听别人叫他顾总，很正式的样子，却莫名惹人落泪。
他的少年，在她的正前方，喝着数不胜数的酒。
停不下，因为会有人不断上前。
喧闹声没了
她只能听清少年低沉带着磁性的歌声，唱着颇有韵味的情歌，心却酸得不得了。
曾经温柔叫她苏苏，让她别生气，别不要他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遵从其余人的要求，唱着她并不懂的歌曲。
少年心中，定然无奈居多吧。
过往里，鲜少有人敢这样做。
他是天之骄子，他不可一世，他家财万贯，他放荡不羁。
苏执想过很多顾随的以后。
他可能会继承亿万资产，成为独霸一方的富豪。
他可能会拼命学习，与她并肩，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有段细水长流的爱情。
他可能会有很多个以后，但绝对不是如现在这般。
坐在K歌的吧台上，按照周围人的喜好，唱着一首又一首，别人的歌曲。
没人一首，在谱写他的人生。
他喝下的酒，都烂在肚里，他吃过得苦，都酸在心里，他所有的难过和苦楚，只能一人悄然承受。
她无言，忍着泪退了出去。
见她出来，许沓连忙迎上。
“怎么样？见到随哥没？”
苏执点点头，昂起落泪的小脸看他，模样可怜到不行：“许沓。”
“嗯。”
“你能不能替我，好好照护顾随。”
她轻着步子朝外走，因担心她，许沓只得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想讲笑话给她听，却不敢开口。
他站得老远，看着苏执在一处海峡坐好。
晚风不大，足以吹动发丝。
像只在黑夜里，尽情欢愉的海妖，灵动且妩媚。
“我想错了。”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惹得许沓不明所以。
他挠挠头，近身去安慰：“苏执，你别太难过，随哥在成长，他明白了很多，放下骄傲，褪去冷刺，是为了给你更好的未来。”
苏执没说话，他自顾自的坐下，说了很多很多。
“他有次喝醉酒，说了一夜的疯话，看似有钱有势，实际比谁都孤独，发过疯，跳过海，自过残，每回在最后一刻，都是自己救了自己。”
“你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活在这个世上吗？”
苏执愣了。
她能猜到一点。为了她，为了能更好的，靠近她。
她想点头，想说话，可心口酸涩得厉害，所有的苦楚，都堵在那里，发泄不出来，她没了法。
许沓抬眸看前方，稀稀疏疏的海中央，散着几盏灯。
他轻轻一笑：“因为他想陪你，幸福的度过余生。”
再苦再难，他都受着。
知道遇见你不容易，错过了很可惜，不希望余生都是回忆。
他想余生都是你。
苏执难过的闭紧了眼，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膝盖，心里带着苦楚。
晚风拂过面颊，带着几分轻柔，却不及少年那般小心翼翼。
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个从七岁，就将心许给她，爱留给她的少年。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可怜巴巴的将那颗因她而跳动的心捧在她面前。
温柔的说：“苏苏，你看，这里全是你。”
她留下了，长达一生，都没来得及还他。
许沓伸出手，想安慰似的拍她肩，却觉不妥，手止在了半空。
苏执埋着头，轻声问他：“顾随醉酒时，说过哪些话？”
她想知道。
“他说这一生，从未想过拼命，生于世间，最不敢轻易相信的，就是命这个东西。无法改变，像个牢笼，紧紧锁于其中，到死，都一事无成。”
“直到后来，遇到了你，迫切的想成功，像把成就捧给你看，换你一句了不起，和一个敬佩的目光。”
许沓记得那夜的顾随。
白日里，学习认真到不行，一本练习册，可以做上三遍之多。
黑夜里，独自神伤，不是喝酒就是发呆。
他房里有间暗隔。
白日清澈明亮，夜里灰暗无畏。
他每天晚上，都会一人在那处，是一个角落，坐上一整夜。
困了就闭眼，醒了就发呆。
他进去时，看不清任何东西。
只听到顾随迷离又绝望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忧伤，像是带着刀，捅他心。
他说了很多。
我自知，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只比愚蠢好一点。
没法改命，唯有前行。
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这一生，只为苏执活，死，也要拉她一起，舍不得我先走，也不愿她独留。
深知自己不够优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爱她，就必须有配得上她的资本。
你看我现在的这个逼样，只看一眼就恶心，她凭什么，丢下似锦的前程，跟我这样的人过完一生。
所以啊，我要赶在她长大之前，拼了命成长，做她的天，做她的地，做她此生唯一的依靠。
她不够爱我，也不爱任何人。
这是我的优势，我唯有成功，唯有努力，变成和她一样的人，那样，她才会多爱我一点。
一点就好。
苏执没抬头，带着鼻音和泣声，不够清晰：“他就是个傻子，蠢得要命。”
“明明比谁都要好，却总是看不起自己，我怎么会不要他，我从哪儿找他这么傻的人。”
踏着晚风，苏执一人在街头，买了菜和肉，归了家。
走进厨房后，苏执才明白什么叫一清二白。
她走后的家，除了白面和米饭，其他什么都没剩下。
桌上仅放了一小碟腌制的萝卜，足以看出这个少年，对自己有多不好。
她把厨房收拾好，切菜做饭，煮了锅排骨汤。
忙了接近两个小时，也没见他回来。
这么晚没有归家，估计那边真出了很严重的事。
公司的事，她帮不上忙。
唯有不让他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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