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归途
她摇头，抬手抹了抹泪。
声音里满是委屈:“你、是你。”
顾随一怔。
以为是自己强迫苏执起床，让她生气了。
忙说:“我错了，你想睡就睡，我现在就抱你下去，再也不开玩笑了。”
少年的语气真诚又温柔。
苏执撇了撇嘴:“不好。”
顾随急了，以为她是不想理自己。
“苏苏，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怎么样才肯回去睡觉，我把你惹生气了，我打自己好不好，打自己你就不生气了。”
他抬手在自己面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要打第二巴掌时，手臂却被苏执死死抱在怀里。
她眼睫毛上挂着大朵大朵的泪，表情温顺得不像话。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太感动。”
顾随紧绷的身体半天才放松下来。
他抱着苏执，语气有几分无助:“苏苏，我好怕你生气，生气了，就说明是我对你不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是对你好，我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去做，可又怕爱不好你，委屈了你。”
过了半饷，他才低声说:“跟我在一起，你一定好为难吧。”
我就像个疯子，随时随地会发狂。
有时候真的好害怕，怕突然神智不清，伤害了你。
那比杀了我自己还要痛苦。
苏执轻轻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声音温柔，轻得像从未说过一般:“跟你在一起，是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怎么可能觉得为难？”
顾随愣住了。
他急忙放开苏执，双手搭在她肩上。
表情有几分惊喜，从原先的死气沉沉，变得兴奋不已。
他嘴角上扬，脸上的笑有些晃眼。
一副不放心的样子追问:“苏苏，你真的、觉得跟我在一起，是福分吗？”
苏执弯弯唇，像黑夜里从天边跑出的精灵，声音轻柔:“是福分。”
是苏执上辈子积的福分。
顾随勾唇一笑，接着低头替她暖脚，只是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他一边握着她的脚一边笑，以至于后来，笑得越来越大声。
苏执没有像以前那样捂他的嘴，不让他笑出声。
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笑起来，会这么傻。
傻到她想藏起来，一个人偷偷看。
一直等到十二点。
顾随替她穿好鞋后，站起身打了个电话。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可以了。”
苏执刚站起身，天边便响起了声音。
各种各样的烟花在空中燃起，五颜六色的，分外好看。
足以照亮整个天际。
以至于原本漆黑的天，突然亮透了。
苏执呆呆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眼里只有那一朵朵，飞快升上天际而后炸开的烟花。
耳边是顾随的声音，跟着烟花声一起，在她耳边响起:“2019年的0点0分，苏执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顾随。同样，顾随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苏执，以后，他们会幸福一辈子，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苏执的目光落在顾随身上。
此时的烟花，和顾随比起来，竟逊色了几分。
现在的她，眼里心里，只有顾随。
她也回了一个笑给他，暖暖的样子，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站了许久许久。
身后是足以让整个城市能够看到的烟花。
而顾家大院各个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又一个黑衣人。
拿着对讲机，看着天际的烟花发呆。
一人问:“你们的都放了没？”
“放了。”
“放了。”
“放了。”
(上面的回答乘以无数个n）
“林哥，咱们啥时候能走啊？”
一个拿着望远镜的男孩仔细看了看对面楼顶，无奈叹气。
拿起对讲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再等等，我说顾随怎么这么怂，亲啊，扳过身子亲上一口啊，光看着有啥用，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对面是哄笑。
“林哥，瞧把你急的，随哥的手段就是高，不过这得花不少钱吧，相当于免费请了整个B市看烟花，像做梦一样。”
“这算什么，顾家遍地都是钱，我是没钱，要是有钱，我也这样。”
“这女孩也太有福气了，要是我，直接嫁了，简直没啥可迟疑啊。”
那个被叫林哥的人甩了甩望远镜，懒散的站起身招呼别人:“成了成了，回吧各位，散伙了。”
众人得到命令也就各自回了家。
这个被叫林哥的，全名叫林竟。
是林管家的儿子，经常出入顾家，和顾随关系不错，这次也是顾随请他帮忙，所以带了一群人，替顾随运烟花。
他在一中附近的七中就读，成绩不好，人却仗义。
顾随受欺负的那几年，他帮过他几次，只因为在顾家见过他一面。
那时他说过一句话，也是后来顾随愿意与他深交的原因。
他说:“我爸说你脾气不好，本性却不坏，我看不惯这些人，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我帮你。”
他的话，只引来顾随的冷眼。
那时的顾随，心思比一般孩子谨慎太多。
他觉得这人的样子，和那些欺负他的人，完全没有区别。
他擦了把脸颊的灰尘，从口里吐出一口浓血。
眼底冰凉，阴森至极。
他说:“我不需要帮忙。”
在他眼里，所有人都不能轻易相信。
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背叛你，而后将你推进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他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却忍不住用余光往后瞥。
后方的林竟不知去了哪儿，没了身影。
他自嘲的笑了笑。
人就是如此，信不得。
身上的钱，被小混混摸干净了。
因为他不肯坐顾家派的车回家，所以顾怀生干脆放弃了，直接改给他钱，比同龄人多十倍百倍的钱。
顾随从来都没有拒绝。
顾怀生也不好奇他的钱都用在何处。
能用在何处？
少数时买了药水，多数时被混混抢走了。
他把背上的包拿下，摸了半天，里面什么都没有，那么多钱，一毛都没有留给他。
没钱坐公交，他就只能走路回家。
因是豪宅，顾家住的比较偏，他走了好久，天也黑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以及喘气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不会是来找他。
意外的是，那人喊的，就是他的名字。
来人笑呵呵的，是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你是叫顾随吧？一口气的功夫，你跑这么远，真不怕死。”
他有些错愕，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林竟拍了一盒创口贴在他手心:“拿着用吧。”
少年陪他走了一段路。
虽然始终都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灯光下，两个少年的身影时长时短，前方的少年始终低着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至一个弧度。
而身后少年，乐呵极了。
“我说你真他妈爷们，被打那么久，还生龙活虎的，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是条汉子。”
那年夜很静，少年的声音被风吹得老远，天很暗，灯光照明了他们的前路，那是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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