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万劫不复
春风裹挟形如蝴蝶的紫藤花，枝蔓如珠帘般垂落而下，花絮纷纷扬扬，洒了一地，落在一位褴褛女子的乌发上，她手足无措地站于原地，耷拉着头，有些脏兮兮的，却不失娇柔之美。
这是风羲娍初见丹儿之日，她罔知所措，无所适从，甚至不敢直视风羲娍。
风羲娍莞尔说道：“既然有族人将你带回榑桑，那么你就留下，伺候娘亲大人吧！”
丹儿看向风羲娍，喜行于色，旋即拜恩跪下，泣不成声道：“谢谢小姐大恩大德，愿收留丹儿！”
流光易逝，转瞬五年过后，丹儿盗走赤赪石，开了结界，陷伏羲一脉于万劫不复。
她收回思绪，长鞭划破的侧脸，鲜血染了半张脸，容颜尽毁，她被祈燮踩在地上，目光决绝而又倔强，对风羲珂撕声裂吼：“我以伏羲一族直系后裔起誓，今日，风羲珂若是呈上化羽仙心，便不再是伏羲后人，受扒皮抽筋之痛，灰飞烟灭之刑，从此，不入轮回！”
语毕，祈燮手如利刃横穿风羲娍的胸腔，她化身为白蛇，缠绕他的肢体，张开血盆大口，尖锐毒牙刺入祈燮的手臂，拼死一搏。
轰！惊雷乍现，长电撕破黑夜，祈燮挣脱束缚后，手起刀落，电闪雷鸣间，将白蛇斩成七段，长刀未沾染半点血迹，血淋淋的蛇肢零乱落地，蛇首翻滚两圈，一双青绿色的眼眸仍然睁着，直勾勾看着风羲珂。
瓢泼大雨冲刷下，她站于血泊之中，曳地衣裳染了风羲娍之血，那只斜长的眸子，映着风羲珂的脸，她神色复杂多变，泫然欲泣，不知作何反应，而后双腿一软，剜心蚀骨般的痛，令她瑟瑟发抖，双拳紧握，她咬紧牙关，难以控制地泪如雨下。
弥泱施以术法，未沾半滴雨，依旧仙气飘飘，上前而来，冷若冰霜道：“呈上化羽仙心，我饶尔等不死，不至于全族覆灭。”
雨水洗尽了风羲珂的泪痕，湿透了衣裳，她缓缓看向仅存的几人。擦拭了眼泪，仍旧刚强的苏阿姊，头破血流倒地不起的申老伯，捂着胳膊的墨娘，头如蓬葆，染血碎发紧贴脸颊，体无完肤的风驰护法，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以及默默承受惨痛的山歧大叔，洞穿一个血窟窿，触目惊心。
“既然帝姬执意如此，那么”风羲珂仰头一笑，掩了眼底的恨意。
白泽斥责道：“风羲珂，你娘亲不惜违背族规，重启宗祠金光之门，盗取化羽仙心。你若奉上珍宝，即是愧对风璘轩，亦是愧对九泉之下的族人！”
弥泱震怒，盯着白泽，却迟迟不吭声。
呲！
见状，摩诃王了然而出手，快如闪电，一气呵成，利爪穿透了白泽的胸腔，凝气聚力，娴熟地夺走他体内的金丹，璀璨如星辰般夺目，光芒四射，照亮了所有人的姿容。
弥泱微微一惊，厉声怒责，“敢问摩诃王这是何意？”
杀神兽，取金丹，有违天规，轻则关押禁地，重则灰飞烟灭。
“权当是帝姬履行的第一个承诺，许我一颗神兽金丹罢了！”摩诃王态度敷衍，勾唇一笑，更像是在警戒。
弥泱责问：“本帝姬许下三诺换化羽仙心，仙心何在？”
“呵！”摩诃王轻哼，目光锁定风羲珂，而她环抱着气息奄奄的白泽，他死死地抓紧风羲珂的胳膊，气咽声丝，“阿珂，你娘亲以身犯险，宁肯挫骨扬灰，也要换你活着，你就该好生活着。”
“自上古真神身归混沌，千万载以来，神兽无其庇护，历劫必亡，继而渐渐凋零。”
“无需为我难过，我深知自己必遭此劫，大限将至！”
白泽宽慰一笑说道：“我只是继续陪你娘亲了”
而后，他的身形幻化成斑驳光点，消散于夜空之下。
此时，摩诃王一眼望穿，指向风羲珂说道：“化羽仙心就在她身上，帝姬若是不信，可以上前一试。”
“如何一试？”弥泱追问。
摩诃王邪魅一笑道:“剜心之事，恕本王无能为力。”
“帝姬若是飞升成神，还望诚信守约，实现本王剩余两个心愿。”
原本隔岸观火，置身事外的妖族太子冶聿，盛气凌人道:“摩诃王，本殿当真是低估了你。”
语毕，他率领千名赤焰骑兵，拂袖而去。
见状，摩诃王拱手而立，对弥泱说道:“既已尘埃落定，东方欲晓，我等告辞。”
弥泱颔首，言语间些许讽刺道:“弥泱多谢摩诃王鼎力相助！”
转瞬之间，摩诃王凭空消失，祈燮带领十名魔将撤退榑桑。
骤雨初歇，乌云散尽，薄纱般柔和的霞光洒落在榑桑，放眼望去，败井颓垣和房毁墙坍。
锦花绣草上，仍存斑斑点点的血迹，泥墙仍有烧毁的痕迹。
一位仙子将风羲珂五花大绑，悬吊于榑桑神木，受其所缚，动弹不得。
而弥泱亲自施法，镇压苏阿姊、申老伯、墨娘、风驰护法和山歧大叔，在金光罩下，灼烧般的痛感，纷纷显现真身，翻腾打滚，哀鸣不绝。
她说:“本帝姬予你一炷香的时长，呈上化羽仙心，宽宥尔等祖辈偷盗天界圣物之罪。”
风羲珂悲痛万分，只觉如鲠在喉，她咬破了唇，死盯着弥泱近在咫尺的脸。
弥泱不以为然地一笑而过，弹指一挥，点燃了一炷香。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同族人备受煎熬，蛇鳞磨蹭细沙碎石，皮肉翻卷，蛇尾交织缠绕，眸光杀气毕露，疯狂地撕咬对方。五条花蟒厮杀激烈，拍打在榑桑神木旁，重楼青灰瓦上，瞬间垮塌成为废墟，檩条穿破蛇身，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前往青山劈柴的梦陀村樵夫，扛着斧头，手握砍刀，一行人大步流星地走在云翕河畔。
“大哥，你瞧这水浑浊得很。”那人生得浓眉大眼，声音粗犷，一呼过后，众人都观摩着流水，仿佛掺和了泥沙。
那人身穿粗布，虎背熊腰，扯着嗓门回道:“下暴雨，山野滑坡了！”
随之，有人附和，“真的是好大一场雨啊！”
“电闪雷鸣的，我家娘子瘆得慌，不敢睡了。”
“哈哈！”众人乐呵。
一行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间，身陷紫魁花海，只见茫茫无际，繁花似锦，清香弥漫开来。
他们开始蒙头转向，越往深处，映入眼帘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啊！这是何处？好多的死人，还有蛇”
“这里有妖怪，好多好多妖怪呀！”
几人惊恐万状，撒腿就跑，朝着榑桑神木的方向，健步如飞。
背靠着残破不堪的重楼，气喘吁吁，擦拭着满头大汗。
待镇定之后，有人噎了口水，“邪乎！邪乎！这到底是何处？我等砍柴，从未来过。”
“神仙庇佑，我张重六为人本分老实，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
“嘘！你们听，有声音。”
嘶！嘶！嘶！
朱老七手握斧头，蹑手蹑脚地穿过重楼，剩余几人紧随其后，藏身于榑桑神木，他伸头一看，是五条半死不活的花蟒，残喘待终。
弥泱携诸位仙子立身于虚空，朝晖斜照，晨飔拂面，更添轻灵飘逸与风姿绰约。
她一眼觉察有凡人气息，却置之不理，而是静静观望。
他们肉眼凡胎，仅能看见五条花蟒，以及榑桑神木悬吊着一位少女。
风羲珂衣不蔽体，气若游丝，面容憔悴，她音色沙哑，“求求你们了，救救他们吧，救救他们，救可好？”
曾经，她那么鄙夷的人族，不曾正眼相待的劣等种族，如今，需要她低头哀求。
见状，张重六不寒而栗，“妖！妖女，这是妖女。”
风羲珂解释:“我不是，不是妖女。”
她的身下是疮痍累累，是尸首重叠成堆，是四分五裂的肢体，是陷于血泊的寸寸蛇身，以及蔓延的浓烈血腥味。
吓得众人心惊肉跳，朱老七提心吊胆，双手发颤，握着锋利的斧头，硬着头皮步步上前，“这蛇成精了，八成雷公电母就是想打死这帮畜生。”
说着说着，他高举斧头砍死了离他最近的花蟒，蛇血喷洒了他一脸。
其他人惊慌失措间，为求自保，纷纷砍死了剩余的蛇，而他们没有反抗。
那蛇的眼角，滑落了一滴血泪，阖上了眼睑。
“不！”风羲珂嘶喊，她不停地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张重六不知何时，战战兢兢地拿起了一盏长明灯，他扔向草堆，火势蔓延，熊熊烈火将重楼包裹，他招呼同伙道:“走啊！快逃，老祖宗说了妖怪都怕火的。”
他粗鲁地踢了几脚灯盏，灯芯飞向榑桑神木，点燃了系在枝桠的红绫，浓烟滚滚而火势滔天，风羲珂陷于火海之中，她泪如泉涌，横眉怒目，“即使是抽筋拔骨，上诛仙台，魂飞魄散，你也休想得到化羽仙心！”
弥泱冷眼相待道:“伏羲一族是死有余辜，而你窝藏化羽仙心，受魂飞魄散之刑，亦不足抵过。”
一口淤血卡在咽喉，又喷洒而出，风羲珂走火入魔般两眼通红，撕扯着喉咙，“伏羲族第一百零三代后裔风羲珂在此起誓，灭族之仇，亡亲之恨，我与六界不共戴天。今生今世，我必将倾覆天界，铲除世间妖魔鬼怪，踏平九州大陆。否则，我将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不入六道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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