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杀鸡儆猴3

“这老家伙真能忍，硬是等到下半场戏开场了才找过来。”

        宋慈音倚在一墙之隔的耳房里，听着外面隐忍压抑的咆哮和求饶声。

        “嗨，要怪就怪冬天的衣服太多，嘿，这两人还硬是要脱全了，啧！你不出去瞧瞧？”

        南风捏了捏自己刚烫的小卷发，身姿一扭，黑灯瞎火里对着宋慈音抛了个媚眼，“我去了！”

        “嗯。”

        南风出去后没多久，便听到她那极其夸张的尖叫，随后是撒泼厮打。

        孙太太更是捂着件内里的小衣便被南风扔了出来，摔倒在雪地里。

        那孙良也是狠，南风没进去之前，他就已经给人打的鼻青脸肿，口吐鲜血了。

        至于那位吕先生，也没好到哪里去，被他一脚跺在了命门上，当场昏死。

        宋慈音见事情发展的差不多了，准备去处理另外一件事，袖子却被一双手拉住，黑暗里那人瑟瑟发抖，“小姐，小姐，你救救我罢！救救我罢！”

        “阿鸢，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救谁，只有你自己强大了，才能保住你自己！”

        说这话时，她轻轻抽出自己的袖子，“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这般身份，是馆子里许多丫头争破头想要的，便是连燕儿，也是羡慕的！”

        可惜，那日燕儿拱手将阿鸢推了出去，她以为只是玩玩，没料到阿鸢会被赎走。

        “你在添香馆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逊于任何人，这笼络人心的手段，你跟着诸位姑娘多年，想必也是见识过的，怎么反倒临头了，你怕了？”

        “我不敢说，姨太太的身份一定会比在添香馆里当使唤丫头强，但只一点，比添香馆自由！你要面对的人只孙良一个人，如今你们家这位太太也不顶用了，这接下来的路是死是活，就全看你的了！”

        “不要不甘心，你只有等到你强大了，说话有分量了，你才能有选择的权利！否则是空谈！去吧，去前院等着！”

        宋慈音觉得自己心变黑了。她居然能这么淡定地去教阿鸢，怎么用手段去笼络一个老男人。可是细想想，除了这样，她也无能为力。她总不能劝阿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

        眼下这刻，她才觉得，卢南琛的话是极对的：你的软弱无能也是一种罪。

        孙家的这场闹剧，她站在墙角的阴影处默默看完，不远处的门后面阿东等在那里，只等孙良带着他的人骂骂咧咧出去戏园子，老柳才立马关门上锁。

        这门外的胡同里，三三两两蹲着的都是听戏的人，即便今日下雪，且戏园大门放开了，但是依旧还有人挤不进去，所幸便在外围听上一声。

        只待孙良一出去，这桩丑事即便想瞒，也瞒不了多少。这门外的那些人多精明啊，何况还有知道内情的。

        至于明天能不能见报，就看孙良愿不愿意花这份冤枉钱了。

        待后院静的只能听见下雪声时，阿东才赶忙领着几个黑影从门后出来，自己则上前几步，“金凤楼的人已经等在后门了，只等交人了，姑娘可要再看一看？”

        “恩，到底是相伴多年的情谊！”此时的空气冷的人发抖，宋慈音微微摩擦着双手，那几团黑影身后赫然有一人被拖拉着上前，嘴里塞着布团，天色太黑，也看不清那人的眉眼。

        “燕儿呀，打小你是最讲义气的，又同阿鸢那般要好，那既然她如今做了孙老板的姨太太，你们姐妹一场，想必是极羡慕的！你也知道，来咱添香馆找姑娘的大都爱附庸风雅，像孙老板那样直奔主题的，不常见，你若想谋个跟阿鸢一样的结局，是不容易的！这样吧，我听说狐狸塔那边有家金凤楼，洋人多，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北平，最是缺老婆的，而且他们通常是一个丈夫，一个太太，你去了不亏的！人我都打点好了，定会好好照料你的！不让你吃一分一毫的亏！”宋慈音弯腰捏起地上那人影的下巴，话虽说的温婉，却令地上的人打着冷颤朝她没命地磕头。

        宋慈音见状干脆蹲下身，伸手佛了佛那人头上的雪花，轻声道，“好歹在添香馆馆也待了这些年了，难道还看不清楚，这添香馆是我的地盘，梅姑便是我，我便是梅姑！你当初泄露消息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桩桩件件是该要说的清楚。

        一件是，梅玉芬怀孕这事连自己都被瞒住了，孙太太那女人是怎么知道的？联想起燕儿问药渣的事，最起码能证明她也是知情人

        二件是，画眉的事知道的人也甚少，大家都以为是不听话，卖去了别的地方，而知道内情的都晓得她是被送到白先生那里救治了，唯独那天恰巧路过的燕儿，只知一半。

        三件是，这也是最关键的，陆城送来的那份口供里，明确说了是添香馆里的小丫头为了让自己脱险，把别人推出去的。怎么就那么巧，阿菊被祸害的那晚，她拿了酒还下了药，让阿松睡了过去没送成阿菊。

        最后一件，梅玉芬出行当天，让她成功换了包又知晓路线的，可不就剩一个燕儿了嘛！

        事情没那么复杂，只要有了怀疑，所有的细节都会串成证据，把幕后那人拉到台前来。

        燕儿还在不停地磕头，直磕到地上白雪飞腾，也没停下。

        宋慈音想了想，自己忘了件事，“哦，对了，以前呢，我是真的有考虑过，给你和阿松撮合到一起的，你猜阿松怎么说？”

        “我看不上她！”

        这句话她倒是真的没说谎，阿松没对她当面说过，是她自己偶尔听到的。当时心里还为燕儿难过了好久。

        “阿东，送出去吧！手脚干净点，大家也要谨记，添香馆在外人口里再怎么不堪，也不要叛徒！燕儿便是下场！”

        话音刚落，燕儿便被两人连拖带拽走远，阿东走了一段距离后又折回来，“姑娘，我总觉得，留着她不妥！怕会生事！”

        “你知道这个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宋慈音重重呼出一口气，见阿东摇头，才道，“是生不如死！”

        阿东愣了片刻，然后才点点头，迅速转身跑远！

        “啪啪”身后猛地响起几声拍掌声，宋慈音瞬间警觉，一瞬间后背汗毛怵立。

        “谁？”

        “咱们音音倒真叫人刮目相看，这明面上看起来温柔可亲，可说起话，做起事来，是句句扎人心窝，兵不血刃！”

        来人深沉的嗓音带着些鼻音在夜色里随着落雪声，敲在宋慈音的耳上，带着无限的危险气息。

        这人是谁，他知道了多少？

        “见笑了，不过是处理家事！”

        “那真是好手段！”那人朝宋慈音走来，后者有些警惕地后退了几步，“而且，依在下看来，宋小姐一定是熟知史学典籍，否则，这借刀杀人，拿捏人心的手段如何做到这般炉火纯青？”

        这话就是□□裸地在向宋慈音宣战，告知她他知晓她所做的一切，要说旁人，倒也不打紧，利用了便也利用了，就是那卢南琛，若让他知道自己打着他的名声在外威逼孙良，还不知会不会再拿把枪出来，抵在她脑门上，问她“想不想死”。

        那人的声音突然就落寞了下来，“还真当音音心悦卢某，刚刚包厢里的一句阿琛哥哥，倒真叫卢某动了心的！如今看来，音音是连卢某的声音都识不出，想来刚刚不过也是逢场作戏罢了！”

        宋慈音原本听了前半段，还因被拆穿微微红了耳朵，但听来人说完，却全然没有了羞愧等情绪。这狗男人在这等着嘲笑自己呢！

        等等，包厢里明明没有人啊，他又是在哪里听见的？

        “还要多谢五爷成全呢，没拆穿我！”就算自己逢场作戏，那也要你卢南琛配合，否则这场戏我一个人也唱不完啊！

        “看来，宋小姐想明白了？”那人影几步上前，借着微薄的雪光，不是卢南琛又是谁，但见他带着几丝嘲讽看向宋慈音，语气也开始不大和善，“你这一招一箭双雕，既不动声色报了仇，又用了我的名义给你兜底，夸你手段高明都是低估了你，便是让人上门邀我看戏，送节礼都是被你算计在内的，你这人当真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多谢夸奖！”宋慈音心里打定主意要赶紧离开，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来，“诚如您上次跟我所说，人要靠自己，这软弱无能也是一种罪。杀人我不敢，但是诛心嘛，我还是拿手的！今天借您名义确实是我唐突了，多谢您宽宏大量，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不扰您看戏了！再说，我邀您看戏，那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就这么走了？不想跟我多待一会？不是说，你是我的女人吗？”卢南琛的嗓音有种致命的磁性，但却听得宋慈音冷汗直流，这话在任何人听来都是撩人的很，偏她听出了肃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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