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万事俱备
她当然没心思去纠结长妈妈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心底在飞速盘算，她要怎么去清算添香馆里的人，怎样才能做到杀鸡儆猴。
是以，一直沉默回到章台巷，她也没发现卢南琛一路上都没跟她说话。
仿佛那扇大门里外，是两个世界。
门内，是欢脱温暖的，两个人可以谈天说地，门外便是凄惨冷清，两个人陌生的就像初次见面一般。
直到在胡同那侧敲了门，于妈开了门，她要进去的刹那，卢南琛才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份信件，“原本那天晚上，陆城去医院便是给你送这份东西，正好遇上你的事！现在给你也不晚！最近不要乱跑！”
“嗯。”
“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
“嗯？哦，谢谢您这几天对我的照顾！”
“没有了？”
“改天，改天请你吃饭？”宋慈音小心翼翼地抛出这句话。便听他轻轻应了，心下一松，立马进院子，回房间。
于妈见她带着一脸伤回来，心疼的眼泪直在眼里打转转。
若说这世上除了梅玉芬，还有谁能时时刻刻惦记她的，恐怕也只有于妈了。
“姐儿呀，你这是怎么了？你哪里疼，我去叫白先生给你瞧瞧！”
“于妈，于妈，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只骨头断了一根，仔细养着就行了！你且别忙活，我问你几句话！”
“骨头断了，哪里，是哪里，叫我看看！”于妈急的手足无措。宋慈音无法，只将她一把拉到床沿上。
“是这里，肋骨断了！你别哭，你别哭~~~哎呀，于妈！”
“我的姐儿，遭大罪了！都怪我，我一点用都没有！”于妈说着要去抽自己耳刮子，又被宋慈音拦住了。
“于妈，于妈，我想吃你包的大馄饨！”
说到吃，于妈愣愣抬头，果然便忘记哭了，随后才一喜，点头。
“不忙，不忙，我先问你几句话！”
“你问，你问！”
“添香馆最近可还安稳？有没有人闹事？”
“没听说有人闹事！倒是戏园子里起过一次冲突，也不是什么大事，争风吃醋呢！”
“那有没有生人进来？”
“生人？我在这后院没见过生人，你回头可以问问阿东，他是管事，定是知道的！”
“梅姑最近情况怎么样？白先生守着她的吗？”
“对，白先生守着的，我一日三餐做饭送过去，瞧着精神还好！就是人变得有点沉闷了！”
宋慈音叹了口气，拉着于妈的手，“于妈！最近出门，不要赶早，或者赶晚，听说有点不太平！”
“晓得！你先睡，我去给你包馄饨！”
待于妈走后，宋慈音才摸出卢南琛刚刚交给自己的那封信。
那是一封口供，落款处歪歪扭扭写了个虎根，还按了手印，但是她不认识。
可是口供里有个信息她非常熟悉，难怪陆城要给自己送来。
合着这家伙就是那次让陆城进入大牢的人之一，而阿菊也是叫这班人毁了。
可这都不算恶心，最恶心的是，阿菊的事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说是添香馆的一个小丫头，是他们头的青梅竹马，为了自己不被祸害，便把阿菊推出去。
宋慈音几乎是立马想到了燕儿，果真是她吗？
她细细回想了燕儿，一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女孩子，圆圆的脸，爱笑的眼睛，真会是她吗？
她突然有点迷糊了，她觉得她有点看不清人了。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还算个里外一致的人，但是近来，她觉得她的某些做法，也一言难尽。
就好比，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温婉内敛的，她也一直是这样表现的。
但是遇上卢南琛并认出他后，她便在极短的时间里梳理复盘出他与卢家的瓜葛，以及自己怎么才能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事后，她也曾问过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她便是这样的人！
难说！
因为心里惦记着梅玉芬，她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她房里，她夜里吃了药，还未醒。
她便端了个凳子，倚在床尾，房里有淡淡的中药味，混着温暖的炉火，是一种让人很心安的味道。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身边突然响起一丝轻微的咳嗽，她忙睁眼，见是白跃彬背着药箱站在她面前，见她脸上带着伤，急急搁了药箱，蹲下身来替她把脉。
“你受了内伤？”
“肋骨断了算不算？”
“胡闹，回去躺着，这里不需要你！有什么事等好了再说！”白跃彬脸色一板，压低声音咆哮。
“没事，我觉得好多了，就是来看看！梅姨这几天怎么样？”她反过来拍了拍白跃彬的手背以作安慰。
而提到梅玉芬，白跃彬的眼神开始暗下来。
“万幸，身体没大碍了。就是，这里”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怕是不好解！”
宋慈音没怀过孕，也没当过娘，这些情感于她来说，本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但一想到那天夜里梦见母亲时的感觉，即便是过去了十几年，那种痛和思念依旧会席卷全身，何况是梅玉芬呢？这件事发生也不过才四五天，即便那个孩子还未成型，但这并不妨碍梅玉芬因此落下心结。
“她这一生过得也很苦。幼年被卖入沈家，少年又沦落风尘，风华正茂时又遭负心人，好不容易老来得子，结果又是一场空，我若是她，恐怕”
后面的话她没忍心说出来，她决定推一把。
“白先生，你”
可是看着白跃彬长衫玉立的模样，她突然觉得梅玉芬想来肯定是不愿意的。
不是不愿意跟他，而是，不愿意拖累。
因为，不配。
“你说的我都明白，她也明白！就是她欸！”
白跃彬狠狠叹了口气，着实一副懊恼的模样。
“是如今的日子太好过了吗？还是梅玉芬对他们太好了，一个个竟是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白跃彬心跳忽地漏了一拍，“你想干什么？”
宋慈音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褶皱，她今日穿的是黑色镶白边的短袄配浅麻色的套裙，脸上带伤，唇上也无血色，只一双眼睛分外明亮，看起来颇有一种讨债的气势。
“别冲动，万事，万事等梅姑醒来，你们商量着来！”
白跃彬直觉宋慈音可能会对燕儿动手，这姑娘向来是有仇必报。对燕儿动手倒没有什么，可是孙家太太身后站着的可是孙良，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若宋慈音任性而为，很可能会赔上她自己，毕竟那孙良当初要找的人是宋慈音，根本不是什么阿鸢。
“先生话严重了，我哪有那能力呢？”话虽是这么说，可宋慈音偏偏将她的大衣穿出一股子决绝，“我回去躺着去了，省得叫她醒来看了心烦！”
“你可赶紧回去吧，你这伤，得养！”
宋慈音点头，回身慢慢往外挪，刚到门口，便碰到鹤儿端着热水进来，后面跟着燕儿提着竹篮，篮里放着数枚小煤球。
“小姐。”鹤儿忙退到一旁，态度恭敬，燕儿看着有一刹那的疑惑，却终究是一声不吭照做，“我把水放了，扶您回去！”
“你照顾梅姑吧！叫燕儿陪我回去！”
燕儿又是一愣，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到底是搁下了小篮子，小心翼翼扶着她往回走。
待走到半道时，宋慈音才一把拽住燕儿的手，后者一惊，“停一会，有点疼！”
看着燕儿心虚的模样，她在心里冷笑，“燕儿，你是不是翻个年要十九了？”
“是。”
“真是大姑娘了，添香馆近来可还安稳？”
“一切照旧！”
“最近，我摔了一跤，梅姑又身体不适，馆子里肯定很忙，燕儿，你可要多多照顾着点，别光顾着照顾馆子里的姑娘，那迎来送往，若阿东和小北没顾上，你得机灵点！”
燕儿抬眼，眼里有一丝欣喜一闪而过，而后又看了一眼宋慈音，道，“嗯，我晓得了。”
“好好干，攒够钱，早点跟阿松成个家！到时，我给你们保媒，梅姑肯定会听我的！”
燕儿低头，脸色红了红，她确实喜欢阿松，可按照现在她手里的赏钱，她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赎回自己的卖身契，获取自由身。
可是宋慈音说的又不错，只要她开口，梅玉芬那里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这有什么害羞的，我看阿松对你也不反感，假以时日，你们肯定能在一起！”
宋慈音面上当真是和善之极，只心底默念：杀人诛心。
待把宋慈音送回房，燕儿便小跑着快速离开。心底带着些雀跃，只路过梅玉芬的屋子时，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直到有微微的说话声传来时，心底才略略安稳。
“你如今见着她了，该放宽心养身体了！我一早说那卢五爷看着不是坏人，他若想害音音，那不还悄无声息地就给办了！何苦再着人巴巴跑一趟添香馆通知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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