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试探
二人看毕后，又见这书房没有其余有用之处，殷离用那夜光玉的微光照见了丢落在地的匕首，忙把它收好，又想到自己用这匕首似是刺伤了王二，就抓了他手来看，看见那只手上被匕首划出了一道血痕，伤口不深，看着却是一个长口子。
王二看了那匕首，说道：“没想到这匕首先用到我身上了，真是自食恶果。”
她下意识地往那伤口轻吹了一口气，抬眼说道：“王二，你是不是八字跟我相克？”
这一抬头，却撞进萤光中王二笑意盈盈的眼睛，就听见他说道：“可疼了，你再给吹吹！”
她没好气地骂道：“滚！没皮没脸的东西！”
他们轻手轻脚地开门出来，王二携了她往那假山树植中过，半晌到她院落处，看着她翻窗进了屋子，才放心离去。
这日殷离看着那整理床榻的宝儿，便有意问她道:“宝儿，你是何时来到府上的？”
宝儿闻言，歪了头想了想便回答道:“宝儿自六岁起进府，在府上也有七个年头了。”
殷离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庄府上何人侍奉爹爹的时间最久呢？”
宝儿便停下手头动作，笑道:“徐管家可不就是么，听闻他自小在庄府长大，与老爷耍弄到大，若论资历，府上无人及他，小姐怎么这会子问起这个来了？”
殷离随意扯了个谎道:“我瞧着这几日爹爹劳心费神，想着亲自下厨作几样他喜欢的点心，又不想被他察觉，老徐与爹爹如此亲近，若问了他，想必爹爹势会生疑，可有除老徐外更好的人选么？”
宝儿鼓起了圆润的腮帮子，左思右想间，才欣喜道:“那便是孙大娘了，她曾是老爷的乳母，只是老爷抚恤她年龄上长，七年前让她告老还乡了，奴婢还听说，老爷在乡下专为她购置了几十亩的田产和院落，孙大娘如今可是安享晚年了！”
殷离很是欣喜，眼看着开了一个大口子，便问道:“你可知她现在身处何处？”
宝儿挠头思想了许久，说道:“她似是襄阳城外附近的村人，至于是哪一村落的，这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奴婢还记得，孙大娘名讳为翠莲，膝下仅有一女，早些年由徐管家做媒配给了一个郑衙役，也是好生奇怪，这孙大娘自走后，从未回庄府一探，怎么说也在这呆了大半辈子，老爷待她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殷离把这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辞都告诉了王二，二人都决定，找一日去探探这孙大娘。
这几日庄图南都不在府上，殷离与王二便乘了渡船外出。
却说这日正是去寻找那宝儿所说的孙大娘，王二查清楚那孙大娘女儿名唤作孙香，早在十年前便经老徐婚配给了东市的一个唤作郑器的衙役。
殷离只问他道:“你如何知晓这些的？”
王二笑道:“这可花费了我一两银子，你只需把点银钱问那撑渡船的船夫，这庄府内外小事，他们可比我们知晓更多。”
殷离瞪大了眼睛，揪着他衣襟，怒道：“一两银子？！你的钱是天上掉的么？！”
王二无辜地眨眨好看的眼睛，说道：“自古都是有钱好办事，我们想要的，他不是都告诉我们了么？”
这郑器此时正在衙门间，二人走至他家门口，就瞧见这处院落也十分雅致，殷离见大门未开，就问了近旁的几个邻人，正是一个老太太，她见殷离与王二衣着不俗，忙向那院落里大喊道:“郑大娘子！郑大娘子！”
那厢就听见里边传来一声妇人的应和，一个老妈子开了门，二人就瞧见那孙香是一手抱着一个小的，一手又拉着一个大孩子站在门口看这二人。
王二忙说道:“这位可是郑娘子？”
那孙香忙把小孩子递交给了老妈子，双手摸了摸围布，面上带了笑，说道:“正是奴家。这位官人可是外子同僚？是衙门里出什么事了？”
王二摇了摇头，笑道:“我二人并非来寻郑衙役，而是来寻你郑娘子，我二人自庄府来，是为令堂而来。”
那孙香忙招呼那老妈子道:“吴妈，快置办些吃食来，二位既是来自庄府，快请进来。”
二人便缓步入屋内，坐于椅上，那孙香便将两个孩子交给老妈子看顾，一面在他们对面坐下了。
王二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不知令尊在否？”
孙香微垂了头，说道:“六年前乡宅失火，家母遭遇不测，如今已不在了。”
殷离与王二吃了一惊，二人对视了一眼，殷离便抱着歉意说道:“触动了郑娘子伤心事，还请见谅。”
那郑娘子垂了几滴泪，便说道:“不知二位所为何事？孙香若有所知，或可相助。”
王二便给殷离使了使眼色，示意她继续问，殷离便说道:“令尊在府上时，为天师劳心费力，用心颇多，天师记挂在心，他自念往日是怠慢了令尊，思想着许久没了音讯，便吩咐我二人上门拜访。”
二人就看见那郑娘子感激涕零地说道:“我娘若能听闻这番话，她九泉之下也可宽慰了，自经庄府逐出后，我娘日夜不能安睡，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夜里更是时常梦魇，只疯魔一般地胡言乱语道那老太爷的亡魂来找她了，我只道她是魔怔了，便安置她在乡下的宅子里，可谁曾想突失大火，我娘……”
殷离只听那宝儿说是庄图南体谅孙大娘年老，请出庄府的，谁曾想竟是被他驱逐出来，二人听了这些，面上都是一脸惊诧。
殷离见她情绪低落，在一旁安慰道:“孙大娘在府上尽心尽力，大小事务一手包办，天师若知其不幸至此，必心有悲戚，孙大娘去前，可有怨过天师性情大变？”
那孙香又抹了一把眼泪，便说道:“家母逝世前，便已神志不清，清醒时只是怨天师不仁不义，不顾念往年恩情和反哺之恩，疯魔时反复道那老太爷是不死冤魂……”
言罢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说道:“她还告诉我，说她在那庄府曾亲眼看见老太爷，可老太爷已去了二十来年了啊！也自那日起，她才得了这疯病，被那骇人景象吓破了魂，日常做起事来手脚也不利落，时常疯言疯语的，可不就被天师给打发回来了……不过庄府那地方，如何有这鬼神之说，想必是我娘胡思乱想，走火入魔了……”
二人听了这话，都在心里思索，王二紧追着问道:“在何处看见的？”
那孙香倒是一惊，王二又打圆场道:“郑娘子说的太骇人，我回府上可不敢再走那一处了……”
孙香便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是老太爷的寝处。”
见再问不出什么来，那王二便搁了一封信件在案上，内里是他们早预备好的银钱，说道:“本此次前来为了孙大娘余生心愿，然而斯人已逝，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处是一些碎银，孙大娘之人情难酬，却也希望能尽一些绵薄之力。郑娘子收下吧。”
那孙香抹去了眼泪，摸了一把那信封，感受到称意的厚度后，便挤出一抹笑道:“官人客气了，天师素来待我们不薄，本应是奴家多上门走动的，如何劳烦二位远程而来，日后还多有照应处，若二位不嫌寒舍粗食，何不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
殷离忙说道:“郑娘子客气了，我二人还需为府上采买，先去了。”
那郑娘子在身后是一路相送到门口，殷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到:“容在下冒昧，敢问郑娘子，除我二人外，可还有他人来问过令尊？”
那孙香倒是冷不防被她这样一问，面上很是不自然，看了看王二，又看了看殷离，殷离便笑道:“此前天师便派人来寻过一回了，只是不知是这私宅隐蔽亦或是那几个小厮私吞了银钱的缘故，回来只交代说未寻到人，如今才又指派了我二人前来。”
那孙香才恍然后又气愤说道:“是了，是听闻邻里道有俩个衙门装扮的人去窑地村寻过我娘，只是那时奴家已出嫁，不与我娘在一处，也是没有几日，那村里私宅便突生大火……”
殷离才佯装气愤道:“这两个奸虫，可被我抓着了，回去要他两个好看！”
言罢便与王二走出，王二便问道:“你为何要问她曾有人来过？”
殷离皱了皱眉头，说道:“只是试探罢了，我怀疑，这郑娘子，是有意说出这些话。”
王二看了看她，便说道：“我倒觉得她那样战战兢兢的样子，说的有几分可信度。”他又试探了一下她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过，那冤魂之说，还是要细细考量。”
他又说道:“孙大娘，她或许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被人灭口了。”
殷离看了看王二，反问道:“你是在怀疑，杀死孙大娘的，是庄图南？”
王二点了点头，殷离叹了口气，却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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