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两人回到醉仙楼，池闲吟先到柜台前，掌柜的见到他，奇怪道：“不是准你请一天假吗？这两个小时都没到吧？”
池闲吟侧身看了看楼内，见确实有不少客人，比往日要热闹些，说：“今天客人多，掌柜的，”他瞄了眼掌柜在算盘上飞快拨动的手指，笑道，“你自己都要忙不过来了吧！”
“你……唉！”掌柜稍稍停下手中事，说，“如你所言，今日客人是多了些，再加上有两个打工魂请假了，楼内已经有些乱了。”
“巧了，”池闲吟说，“在这最缺人的时候，有人想来兼职端盘子，你要不要？”
“谁啊？”
池闲吟视线在何梦识身上稍停留，掌柜的会意，点点头：“行，你安排吧，我去安排储藏室的事。”
池闲吟望着掌柜离去的背影，笑说：“行，保证安排妥帖。”说完他也不敢耽搁时间，忙站在掌柜原先站的位置上，看着柜台上堆得挺高的账本，大致给自己合理制定了工作规划。
何梦识走了过来，问：“我可以帮忙吗？我之前端过盘子，不会搞砸的。”
“还没开始就想着搞砸？”池闲吟把手边的托盘递给何梦识，说，“给，搞砸了是要被罚洗盘子的。”
何梦识双手接过盘子，点点头：“嗯，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池闲吟思索下，说：“这倒没有，你只要听见哪间门外铃响，进去礼貌地询问客人需要什么就行，这里既然是醉仙楼，一般都是要酒的。”
“好，没问题。”何梦识说完，怀着信心，开始了她今天的工作。
这项工作出乎何梦识意料的简单，而且那些客人也很有礼貌，比她在阳间遇到的一些要好太多。
池闲吟打理好剩下的账本，见何梦识在二楼忙活，于是他拿了张抹布，开始清理一楼的客人刚离开的桌子。
何梦识端了几次酒，越发觉得得心易手，动作从原先的小心谨慎也变得轻快起来。
“拿错了，快快快！”池闲吟闻声看去，见一个打工魂一手拿着一个托盘，脚下生风似的走来，等他要下楼时，池闲吟有些担忧他，毕竟面积那么大的托盘放在胸口，上面还各放了两三壶酒壶，视线大都被挡。
“诶你小心。”池闲吟急忙朝他喊道，但那打工魂走得太急，下楼梯时脚突然一踩空，身体晃了晃，池闲吟条件反射地要去扶，刚迈出两步，那打工魂侥幸地稳住了身体，只是一壶酒壶倒在托盘里，里面残存的酒流出，直滴到地板上。
池闲吟提起的心这才放下，问：“没事吧。”
那魂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没事，走得太急了。”
池闲吟见他安全下了楼梯，视线才放心地转移，又见楼梯上有一滩被不小心撒出的酒，于是去了后院找来拖把。他刚准备拖，余光见一个人又要下楼梯，抬头见是何梦识，忙说：“你小心些，楼梯上有……”
“麻烦让让。”何梦识端着托盘，眼盯着脚下，头也没抬说，听见楼下人说话的声音，一抬头，“你……”在做什么？
“小心！”池闲吟连忙扔掉拖把，而何梦识，因为突然抬头时脚下却没停，一个踩空，就要扑下来。
托盘率先落地，“当啷”一声，紧接着酒壶碰地，“咔”的裂开。
何梦识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用手臂抱着头，感受到几秒的悬空。
池闲吟踩上两节楼梯，抱住何梦识，却因受到的冲击力太大，身体就要往后倒，最后，两人抱着滚了下来。
这一声响惊动了一楼的酒客，几个常见的身影着急地放下酒杯凑了上来，急切问：“没事吧？受伤没？”
何梦识倒没觉得有什么疼痛感，她一睁开眼，见池闲吟被自己压在身下，条件反射、慌忙地站起身。
池闲吟费劲地坐了起来，手撑着地，眉头突然一皱，疼地嘶了一声。
“那个，你……”何梦识站在一旁，手无措地搭在空中，想去扶却又不敢动。
“没事没事。”池闲吟抬头看着她，勉强地挤出笑来。
“小姑娘你还愣着干嘛？”一旁的酒客看向何梦识，急道，“快把他扶起来啊！”
“哦、哦，好。”何梦识绕到池闲吟身旁，两手扶住他的手臂。池闲吟稍稍一靠，也不敢太用力，把她当作支撑物微借着起身，道：“谢谢。”
何梦识把他搀扶着，小心迈着步，走到最近的一张椅子前。
“应该没什么大碍，”那位酒客左手捏着下巴，头前伸，视线在池闲吟身上查看了下，“还疼吗？”
“不疼了，”池闲吟说着活动了下手臂，“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那行，我们先走了，你要是觉得不适就去医馆瞧瞧。”
何梦识目送他们回到原处，又看向池闲吟，不知此时该和他说些什么，便道：“我去把楼梯上的水拖干净。”
池闲吟想起身帮忙，刚起到一半小腿处传来一阵刺疼，他只得又坐了下来，对何梦识说：“麻烦了。”
等何梦识转身离去了，池闲吟才卷起裤腿，露出其下皮肤。一块乌紫色的淤青在肤色衬托下显得格外显眼，池闲吟看着它，见它渐渐淡去，渐渐缩小，直至完全消失。他放下裤腿站起身，这次不再有疼痛，又走几步，无恙。
何梦识把拖把放回后院，一回来就见池闲吟小心迈着步子，忙问：“你起来干什么？再坐下休息会儿吧，还有什么事我去帮你做。”
“我没事，腿已经好了。”
“可你刚才还……”那么疼的样子。
池闲吟压低声音说：“你忘了？我是魂，魂会受这些出现在□□上的伤吗？”
“好像是这个逻辑。那，为什么他们还需要吃东西喝酒？”
池闲吟走到柜台后，双臂交叠着放在上面，说：“魂是不需要吃东西，可如果想吃也不是不可以，口腹之欲无论生前生后都挺难满足的。”
“但不吃也不会感到饿对吧？”何梦识问。
“不一定，”池闲吟说，“如果他们还放不下，还看不开，那身体和生前一样，都需要吃喝，也需要睡眠。”
“你看开了？”
池闲吟笑着点点头。
何梦识不再说话，虽没认识池闲吟多久，但她莫名觉得，池闲吟就是这样的人——乐观，热爱生活，总能化忧为喜，苦中作乐。
叮铃叮铃——
楼上传来铃铛声。何梦识拿过手边的托盘，轻说一声“我先去忙了”，匆忙上了楼。
池闲吟也投入到算盘与账本中。
一个多小时后，掌柜悠悠从储藏室里出来，靠着柜台，看了眼被整理好的账本，对池闲吟说：“休息一下吧，头不晕啊？”
池闲吟把最后一个核对完，揉了揉脖子：“对完了。”
“那个小姑娘呢？”掌柜环视周围，问。
“刚端了酒去二楼。”
“诶呀，人来了。”掌柜朝正下楼梯的何梦识招招手，说，“辛苦了辛苦了，快休息下吧，请假的魂也该回来了。”
“楼内生意兴隆，客人好多。”何梦识笑说。
掌柜的笑了：“那是，咱酒楼的酒可是整个地府最好的，不是我吹，以前有一个仙人吃了咱的酒，咦？天上的官都不做了，就在地府安了家，哈哈哈！”
何梦识记得阿傍说过这个故事，也尝过这的酒，确实是琼浆玉液。
“你工作了一个多小时吧，”掌柜对何梦识说，“唉算了，我看见你也挺欢喜的，认识即是缘，作两个小时算，那就是100善德，来，我给你。”
“我……”何梦识求助地看向池闲吟，她是阳间人，怎么使用他们的方法交钱呢？
“要不，我先替你收着吧。”池闲吟说，“你想买东西时叫我去付。”
何梦识点点头，对掌柜说：“麻烦把善德给他吧。”
“好好，给谁都一样，”掌柜说着，在池闲吟伸出的右手腕上一拍，橙光一现，“反正是一家的。”
“我们不是一家的。”何梦识纠正说。
“啊？”掌柜看向池闲吟，听他说：“我们是朋友。”
“哦！忘乎生死的朋友，那不胜似亲人？”掌柜说。
池闲吟笑着叹了口气：“好像是这样。”
“好了好了，不聊了，”掌柜摆摆手，“耽误你们休息，我先走了。”
池闲吟对何梦识说：“我去拿壶酒，你去阁楼等我，我们把你带来的零食吃了吧。”
“好。”
何梦识进了阁楼，看见还给池闲吟的零食就被放在桌子上。
她欠了池闲吟那么多善德，就算再多的零食也抵不上，这下好了，赚的那一百善德就算是还他的了，虽说还差些，那就下次也来端盘子吧。
池闲吟提着一小壶酒进来，深棕色的壶身贴着一张红色的方形纸，其上墨色写有“以解愁”三字。
“这酒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何梦识一眼被这名字吸引，问。
“意如其名，”池闲吟把酒放在桌上，坐了下来，“能解愁呗。”
“酒不都能解愁吗？”何梦识问完又补充说，“借酒消愁。”
“可能这酒不是让人醉的，是专来解愁的。”
池闲吟拿出两只茶杯，倒了酒，把一只推向何梦识，自己却拿起了一包薯片。
“明明也才几个星期没吃，可就是有些想念。”池闲吟吃了一片后说。
何梦识似乎明白话中意思，就算池闲吟再怎么乐观，再怎么看得开，也止不住对藏于心尖的事物的想念。
“所以他带了以解愁来吗？”何梦识想。她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冰凉液体从喉间滑落，留下点烈和满嘴醇香。
好喝！
何梦识又为自己斟了满杯，饮了一口。池闲吟递来手中薯片，何梦识摇摇头，她不爱吃这些，所说也没吃过几次。
何梦识觉得肚内温热，有一丝轻微的疼痛，她没当回事，可当又一杯酒下肚，肚内开始翻滚、绞疼起来。
何梦识忍不住蜷了下身子，疼得狠咬下嘴唇，看向池闲吟：“池闲吟，我……”肚子疼。
池闲吟噌地站起身，走到她旁边，单膝跪地看着她，急道：“哪儿不舒服？”他看了眼桌上的酒，问：“是因为这酒吗？”
“不知道。”何梦识费力说，声音轻微，额角已有细密汗珠。
池闲吟失措几秒，忽地转过身蹲在何梦识身前：“上来，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何梦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背，身体似乎瞬间变得僵硬，她呆呆张开嘴：“不用了，我走得了。”
池闲吟急道：“没事，快上来。”他知道，就算何梦识走得了，那必是走得极慢且每步都能让肚内如刀绞般疼，还不如让自己背着。
何梦识手轻搭在他肩头，整个身体靠了上去。她浑身不自在，一动不敢动。
池闲吟轻松起身，惊讶背上的人竟如此轻。他急急下了楼，被人叫住也顾不上，只提高声音说了句“有急事，待会儿再说”便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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