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何梦识还在醉中，没反应过来什么时间到了，手里紧紧捏着那枚玉佩，挣扎着。可阿傍看起来小巧，力气竟意外的大。
何梦识挣脱不过，着急道：“给我点时间，十几秒的时间。”
阿傍没理她，嘴里一直叨叨：“快走，时间要到了，晚了就完了。”他拉着何梦识跑过了居所和桥，到了广场中央，他呼出口气，念道：“弃身飘魂，安魂之居。”
只一眨眼间，周围景色变换，已是开始来时那派凄凉景象，且刚一来便受到一阵阴风的欢迎。
何梦识打了个冷噤，清醒不少。
阿傍的速度依然不减，拉着何梦识直接在黄泉路上跑了起来，激起一层黄沙。
黄泉路上白雾重重，再加上黄沙在空中扬起，何梦识都怕突然和迎面来的人撞上。
跑了足有几分钟，何梦识喘着粗气，那酒劲也过去了，脸色倒比喝了酒时还红。
一直到了鬼门关，那里早已有两个人影等候，看见来人，一个模糊黑影迎上来道：“快点。”
范无咎接过何梦识，把她拖去了车上，自己钻进了驾驶座，白无常也跟着上车。
车迅速启动，窗外景物开始倒退，何梦识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手臂搭在额头上，急促地喘着气。
范无咎有些心有余悸，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黏腻，真是惊出了一身汗。
谢必安看着何梦识，说：“不过多久你就能回到阳间，此次经历当个梦吧，不要告诉他人。”
何梦识点点头，她没有谁能够诉说，就算说了，估计也没人信。
喝了酒又坐车，那滋味实在不好受，何梦识开始想吐。她调整了呼吸，紧闭着眼，希望马上睡着，睡醒了便到了。
“哦还有，”谢必安想到什么，补充道，“刚从地府回到阳间，你的身体有些魂的特征，也就是说，当你醒来发现自己在车内时，那一分钟可以直接穿过车门出去，不必担心被困。”
何梦识渐渐睡去，迷迷糊糊听他说了这么多，废了不少力气回复一个“嗯”字。
意识开始下沉，一些画面开始在脑内闪现——
“天啊！”
“汽车失控了！”
“快、快走开啊！”
路边的人向她喊道。
何梦识望着朝自己奔来的汽车，有些愣神，倒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释然吗？类似吧，只觉满身的疲惫渐渐消散。
她缓缓闭上眼，风似的，还来不及多想，身体被一股力推开。几秒的恍惚，手臂处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耳边嗡嗡声也被风吹散，周围人群爆发的惊喊声不由分说地钻进耳里。
“快，快叫救护车！”
“救人啊！好多血！”
“……”
何梦识睁开眼，撑地起身的动作一顿。
红色，满眼的红色，刺鼻的血腥味拼命往鼻里灌，脸上有湿热的液体往下滑落，她抬手正要擦掉，动作却僵住了——手臂上正有血液往下淌。
再低头，何梦识发现自己正跪在血泊中，而血的尽头，一位男子趴在地上，血从他身上向四周蔓延，逐渐变成一根根带刺的藤蔓，缠住了何梦识的脚裸，尖刺没入皮肤，钻心的疼。
“啊！”何梦识从座位上坐直，梦境破碎。
她脸色白得毫无生气，额角满是细密的汗珠，嘴唇打着颤，身体控制不住的抖动。
“怎么在车上睡着了？”何梦识别过头慌忙看向声音源头，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道，“是昨天不小心睡着了？我还以为没人了呢？”
何梦识没回答，而是看向窗外，天色灰蒙，几束光透不过厚重的云层，不远处的街上传来人的谈话声，颇热闹。
“我睡着了？怎么又想起了那场车祸？除了车祸，我似乎还梦到了别的……”何梦识拍拍额头，灵光一闪，几个片段一晃而过，“对，我还梦到自己去地府了，怎么做了这种梦？”
“怎么不理人呢？”司机见她看了眼自己便转过头，在他眼中这可不是傲慢、不尊敬长辈？于是提高声音道：“怎么还满身酒味呢？一夜不回家家人不着急啊！”
酒味？何梦识的思绪似乎瞬间绷断，她扶着前座站起身，还在梦境和现实之间徘徊，车内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当啷”，声响来的如此突兀，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何梦识低下头，捡起脚边的玉佩，喃喃：“这不是梦。”
“诶！都过去这么久了。”司机瞟了眼手机，对何梦居说：“小姑娘，你要是不坐车就快下去吧，一晚上不回家父母得急成啥样。”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何梦识紧紧握着玉佩，朝司机微鞠一躬，跑下了车。
外面光线明亮，街上飘着各种早餐店的香味，虽是早上，但因买早餐的人多，吵吵闹闹的，倒也热闹。
何梦识手里摩挲着玉佩，还来不及思考什么，肚里先叫了一声。
有点饿。何梦识看看周围，找了家人少的早餐店，要了份早餐。
早餐店老板是位六十多的大爷，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不可开交，脸上却挂着笑，看见来客人了，喊道：“小姑娘想吃点什么？包子新鲜出炉的，尝尝？我看你嘴小，三个铁定吃不下。”
何梦识不习惯非熟人对自己这么亲切的说话，一下子有些烦躁，僵着道：“随便吧。”
“好，那我就做主给你拿个咱店最受欢迎的。”早餐店老板边说边为何梦识端上了一碗粥，然后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擦汗，驻足看了下街上来往的人，说：“别看今天周六，买早餐的人依旧不少，就是学生少了。”
何梦识没理会早餐店老板的嘀咕，正要舀一勺粥尝尝，被老板的话点了一下，向他说：“老板，可以借一下您的手机吗？我手机没电了，我打个电话，就在这打。”
“好，我干活也不敢揣兜里，放屋里呢，”老板拿起帕子擦擦手，往里走，“我这就去拿。”
何梦识接过老板递来的手机，又道声谢谢，这才犹豫着，按下了一串号码。
手机嘟了几声，接通，那头一个女声道：“喂，谁啊？有什么事吗？”
何梦识心脏似乎一停，捏着手机的手不由得收紧，极不情愿地出声喊道：“叔、叔母。”
那头似乎安静两秒，随后提高声音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昨晚回来吗？你知道你耽误我多少事吗？怎么还不回来？”
“我学校有事，手机又没电了，我现在还是找别人借的手……”
“诶行吧行吧，”何晴眉不耐烦地打断道，“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到车站了，十几分钟吧。”
“行，快点回来。”话完，电话挂断。
何梦识叹了口气，把手机递给老板，说了声谢谢。
“怎么愁眉苦脸的？”老板接过手机，放进围裙的兜里，“和家人闹不愉快了？”
“没有，”何梦识不希望他继续问下去，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就是觉得周末作业还那么多，都不能好好休息了。”
“对，现在学生的作业可真多，不熬到半夜都不好意思说今天做作业了，”老板不满地嘀咕着，“这他们怎么吃的消嘛？”
何梦识配合的嗯了两声，几口喝完了粥，边咬着包子边找现金结账。
从这里到家不过十几分钟路程，到时天色已经大亮，街道边已经有孩子逗着狗玩耍。
何梦识爬了四层楼梯，在一扇贴满广告的门前停下，站了一会儿，似下定决心般，敲响了门。
十几秒后，门那边传来拖鞋擦地的声音，极显慵懒。
门被打开，一个化着浓妆依然看出四十多岁老态的女人站在屋内，她脸小却有些尖，黄色的脸配上大红的嘴唇，一张口空气都弥漫着一股尖酸刻薄味儿：“可终于来了，我那牌局可都迟了几分钟了。”
何梦识换了拖鞋，问道：“叔母，叫我来是有什么重要事啊？”
“铭辉腿伤着了，”何晴眉突然说出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但见她满脸过度的悲伤，有些疲惫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现在走路还得用拐杖。”
“怎么回事啊？”何梦识问，心里却在不满地嘀咕：“又在作什么妖？”
“他这个兔崽子居然想翻墙逃课，”何晴眉一改愁容，骂道，“结果人没翻过去，哼，倒把自己腿摔着了，把他能耐着，还想着翻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何梦识才真的是满脸疲倦，她耐着性子听何晴眉骂完，插上话道：“所以你叫我来……”
“今天我有事不在家，铭辉需要人看着，只好叫你回来了。”何晴眉走路时习惯着摆动手臂，她边走到一扇门前，边说：“我知道你高三了学业重，但也不能几个星期不回家啊！”
何梦识站在一旁，见何晴眉握着门把手扭了一下，没扭开，眉毛一皱，哒哒哒的走回房间，拿着把钥匙像个胜利者似的出来，直接把那扇门打开。
门被她用力推开，发出响声，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旋即怒道：“你有病啊！不知道敲门？还有你是不是又去配了备用钥匙？能不能给我留点自己的空间？”
何晴眉也扯着嗓子喊：“什么自己的空间，我把你堂姐叫来了，今天得把你作业做完，有她帮你，把你那破成绩提上去，难道毕业了想去搬砖”
“老子就去搬砖怎么了？滚！别来烦我。”
何晴眉被这样喊也不气，转身对何梦识说：“他那腿，啧啧，严重，你记得两小时给他上次药，饿了你也会做饭，呦！时间真不早了，我得走了，我那些姐妹可得叨叨我了。”
何梦识见她背着个包，小跑着到了门边换鞋。何晴眉突然抬起头，看向何梦识：“对了，他早饭还没吃呢？”
话完，也不多说，只听门重重的两次响声，房间陷入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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