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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万缕


陆淮生醒过来的时候,便不得不接受一个要与罗河共事的场面。

        他满头问号,说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就沧海变桑田了。

        翟飏没太多力气和他拌嘴,使唤他自己去问在外头撒欢的罗河,自个儿又一头闷进了床褥子里睡得天昏地暗。

        到最后罗河是怎么和陆淮生解释的他也不知道,反正后来陆淮生就一副无从发作的受气样憋屈了好几天。

        至于鱼符山上的那间屋子,自从四人离开时便眨眼间消失不见,留一个空荡荡的地方在那里突兀地晾着。

        罗河说,往后这件房子估计也再难见天日了。

        毕竟连罗家最后的知情人都离开了,这堡垒一样的房子也便没了存在的必要了——只可惜里面不计其数的好书不能带出来,罗河因此唉声叹气了好一阵。

        陆淮生和他说,斜月刀饶是被镇压了几百年,以现在的翟飏还是难以使用自如,一个不察就可能被吃干抹净了。

        彼时翟飏正对着多出来的罗河杜晴和自己小小的出租屋犯难,随口便问道怎么解决。

        陆淮生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看得边上的的杜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年老头既有给斜月刀做刀鞘的厉害,自然也有办法抑制这东西的邪性。”

        意识到他口中这个老头是谁后,翟飏皱起了眉,道:“叫老师。”

        陆淮生不以为意,接着道:“将军不来和我看看?顺便……瞅瞅老头留下的东西。”

        翟飏呼吸一滞,没意识到他以下犯上的称呼,不确定道:“你……你是说老师留下了东西?”

        陆淮生耸耸肩,道:“我又没说他没留东西,老头确实是埋了一箱子东西在土里来着,我好容易才挖出来。”

        “在哪?”翟飏没等他说完,二话不说地抓住了陆淮生的手臂,“那箱东西在哪?”

        陆淮生看了看边上的罗河和杜晴,道:“将军和我来就是。”

        由于是陆国师生前留下的物什,罗河和杜晴也不好贸然跟上去,便自愿留在翟飏家附近熟悉地形——翟飏是千万种担心,嘱咐了好半天别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吓到别人。

        而后陆淮生便领着他到了市郊,最后停在了一间老旧的茶舍前。

        那间茶舍有些年头了,牌匾上的“三月居”三个字已经挨了不少风吹日晒,看模样是个古董级的。

        陆淮生解释道,这间茶舍的老板娘欠他不少人情,懂些道行,不会多嘴过问太多。

        翟飏跟着他轻车熟路地走进茶舍——里面只有三两个慢悠悠品茶的老大爷,屋内不知燃着什么香,闻着也神清气爽的。

        这里就像个世外桃源,和嘈杂的榕和市格格不入。

        陆淮生也没打招呼,自顾自地往二楼走去——翟飏赶忙跟上,小声问道:“不用和老板说一声吗?”

        “不用。”陆淮生答了一句,“她都和我说了当自己家就好,那么客气干什么。”

        翟飏:“……”

        只见陆淮生上了二楼后直直走向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抬起手来按在木门上,随后只听轻轻一声动静,门锁自己打开了。

        翟飏:“……还挺方便。”

        陆淮生颇为得意地挑挑眉,侧身让他进去:“随便看,这地方也算是我落脚的屋子。”

        屋子里十分干净,甚至都看不见一粒飘在空中的灰尘,翟飏扫过整齐的被褥,空无一物的桌面,最后落在摆在角落的木箱子上。

        那箱子不小,翟飏目测自己要抱起来它都费劲。

        陆淮生勾了勾手,将箱子拖到二人面前,“嗒”一声开了锁。

        翟飏于是坐下来,抿起嘴来有些拘谨着无从下手,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打开了箱子——

        那里面杂七杂八的地摆了许多东西,毛笔,砚台,甚至不少画满了符文的卜算物件。有些翟飏一看便涌起熟悉感,那些小东西背后的过往似乎穿越了时空与他相交错,细密着织丝成网,牵扯起了遥远的记忆。

        他甚至不敢动弹,生怕破坏了连接着前尘往事的蛛丝。

        陆淮生一直看着他,目光转移到那箱东西里面,眼神里晦明难辨。

        “我……”翟飏对着一箱子东西沉默良久,才伸手缓缓抚过木箱上陈旧的划痕,沙哑着道:“当年我险些因为动用鬼怪之力丧命时,是老师一次次救了我……”

        “要是没有老师,我怕是早就死在鬼气之下了。”他微垂着脑袋,觉着自己有点傻了,脑袋里空空如也,甚至连眼泪都掉不出来一滴。

        陆淮生一直环臂站在他边上,此时淡淡地道:“这也是老头自愿的,他可不想见着你这副欠了他天大恩情的模样。”

        翟飏无言以对,只是道:“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百年前的事,只是……我永远觉得对不起你和老师。”

        陆淮生沉默了,似乎是在琢磨他那句对不起的含义。

        翟飏接着道:“老师于我如再生父母,而到最后我还是忤逆了他的意思,落了个这种下场。”

        他低低笑了一声,“老师总是能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惜了,最关键的问题上我还是叛逆了。”

        “他特别反对我当这个大将军。”翟飏看向陆淮生,发现那人也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撞上视线后欲盖弥彰地移开了,道:“听说过,老头不止一次埋怨过将军。”

        翟飏失笑:“对啊,他希望我过平淡的日子,不想我卷入这种朝堂政斗里面。”

        “可是国难当头,我怎么能不站出来?”他似乎越过了陆淮生,是看到了许久以前的事。“怎么说的来着……对,少年心气。”

        陆淮生不自在地偏了偏头,道:“我觉着挺好,你要是不当将军,我怕是就要没命了。”

        翟飏闻言又笑了下,道:“可到头来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

        陆淮生飞速反对道:“你没有。”

        他这话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直接蹦了出来,直到翟飏看向自己时他才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多奇怪,掩人耳目般地轻咳一声,找补道:“如果非要说对不起的话……就是你死得太早了。”

        翟飏愣了一愣,而后忍俊不禁。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英年早逝。”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将堆积在胸口的沉闷感都排挤出去,岔开话题道:“你想给我看什么?”

        陆淮生也收整好心绪,俯下身从箱子最底下抽出来一件袖衫。

        “这是什么?”翟飏见状伸手摸了摸那身月白的广袖长袍——冰凉丝滑,绝非是平时能见到的布料。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陆淮生前言不搭后语地忽然来了一句,道:“稀世好物,万缕衣。”

        翟飏看他一眼:“什么?”

        “好东西,专门压制邪祟——搁以前可能没啥用,但斜月刀已经被镇压了几百年,还是能被它制住的。”

        他伸手将万缕衣抖落开,披在翟飏身上。“如果你要用斜月,至少把这个穿上,好歹……能护你一阵儿。”

        万缕衣披在身上一瞬,清凉凉的感觉就透过衣服渗进皮肤里,翟飏凝神调息,发觉身上的脉穴似乎都被覆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将他整个人从内而外地护了个严实。

        “好东西。”他喃喃一句,“当年我为什么没发现?”

        “这东西对当年的将军没半点用。”陆淮生解释道,“倒不如说……当年的将军正是借着那些鬼气修行而活,要是贸然断了它们,反倒不好了。”

        翟飏低低应了一句,又问向陆淮生:“这箱子东西你准备怎么办?”

        陆淮生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自己,于是答道:“我打算就扔在这儿,这一堆东西除了万缕衣多半都已经年久失了效用,搬还是个问题呢。”

        翟飏点点头,又回首看了一眼箱子,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陆淮生问他:“将军不打算带这个箱子走?”

        他环臂看着翟飏,意有所指地道:“看看这些箱子里的东西,说不定还能再想起来些什么。”

        翟飏却摇头。

        “我已经看过一遍了,该记起来都会记起来。”他答道,“如果想不起来,那就是时候未到。”

        陆淮生一愣,末了哼笑一声,随手把箱子合上了,道:“将军方才那话像极了老头,时候未到,遵循天意。”

        “只是不知,老头口中的那个天意,是不是就是现如今这种局面。”

        他扬唇一笑,颇有些桀骜的意思。

        翟飏不置可否,只是听他这要掀了天的语气,没忍住说道:“陆淮生,老师有没有说过……你很有去杜家当学生的潜质?”

        陆淮生:“……什么?”

        他们离开的时候见到了三月居的老板娘——翟飏颇有些意外的是,这位老板娘竟然如此年轻,看上去只有三十余岁,浑身上下却透露出一股岁月的沉淀感。

        “您又来了。”她笑眼弯弯,并不迎上来,只是站在远处朝二人点点头,见到翟飏也不惊讶——一如陆淮生所说,不多过问任何事情。

        陆淮生也冲她稍一点头,道:“这两天我可能不回来了,屋子放在那里就好,不必打扫。”

        老板娘含笑点头,道一句保重后便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直到离开了三月居一段后,翟飏才把憋着的问题问出来:“陆淮生,你到底……活了多少年了?”

        陆淮生仰起头来想了想,道:“如果只算我醒着的日子的话……百岁不止了吧。”

        翟飏道:“醒着的日子?”

        “嗯。”陆淮生思索着该如何同他解释这个事情,末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道:“当年我为了阻止宣帝,与复国大阵共同陷入了沉眠。”

        “如果我不曾醒来,那复国大阵便也会沉寂无事——但凡我醒过来了,那就代表……”

        陆淮生瞧了眼远方的天色,平淡道:“宣帝的复国大阵也重见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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