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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命理


翟飏是个怪胎。

        他打小运气不好,更甚几次便是去鬼门关溜达了一阵,半只脚都踏了进去,好说歹说给收回来了。

        翟飏他娘曾经还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儿,以为自家儿子是不是遭了哪家的仇报,落个少年早夭的下场——她商量着买了各种神像,日日真金白银地供着,活生生从一个无神论的人民教师演化成了寻仙问佛的半仙儿模样。

        不过她如此虔诚用心,或许真起了几分作用,翟飏虽是小灾小祸不断,却也是安安生生地活过了十九岁,没早早撒手人寰去。

        他们家住在榕和市,离着繁华区不过三两步的路程,算得上是个小康家庭,一个当中学老师的妈,一个在外企上班的爸,一个过得不怎么顺的儿子。

        哦,还有一个几年前仙逝了的老爷子。

        老爷子不得了,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圣人,几十年前闹旱灾的时候,家家户户颗粒无收,翟老爷子就架起了粥棚,虽说是寡寡淡淡的稀粥,但也能果腹些许。

        老爷子信玄学,长得也一副慈眉善目的亲和模样,十里八村见了都能仗得开脸面。翟飏出生的时候正赶上老爷子八十大寿,说是翟老爷子第一眼见了翟飏,就连退了三步,摇头道这孩子杀气太重,俗体凡胎恐是架不住他的命格,如不遇贵人,难以自行破劫。

        翟飏他爹一开始还不信,埋怨老爷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可后来,事情就越发不对劲儿了。

        翟飏小时候不爱说话,以至于他爹娘都觉得这孩子有些太早熟,常常就是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呆一下午——就算说和那些幼儿园的孩子们凑一起玩,也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远处的树荫下,看他们玩得热火朝天,把自己当作一颗蘑菇,绝不走动一步。

        几次三番,以至于让两夫妻以为翟飏是不是得了什么病,都要把孩子送到心理咨询师那去了,翟老爷子却摆摆手,让他们放宽心。

        老爷子说得是信誓旦旦神神叨叨,可是任两夫妻怎么追问,他也就是不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搪塞了过去。

        老爷子是在翟飏十四岁时走的,自那之后,翟飏曲曲折折的人生好说歹说算是消停了几年,给他一个安安稳稳学习考学的机会。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翟飏高三那年突发高烧,一病不起,在病榻上一躺就是缠绵了快两年。

        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被烧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着什么榕城的字眼,然而清醒过来,身上的阴郁气就是又叠了一层,活像下一秒就要去自行了断。

        两年太长,那些他的同学都考上了大学,奔走去了外地,他还在榕和市里呆着——这个地方就像是有无形的枷锁,把他桎梏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于是翟飏干脆放弃了去外地念大学的想法,和和气气在榕和市呆了下来,拿了个高中毕业的证,读了个就近的大学,看似是过上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

        翟飏命格诡谲,又沾了点他爷爷的先天道气,见了他的人都不由得要夸上一句这孩子灵气——这种时候,他多半会笑笑,十分得体地说一句谢谢。

        他越长大,那个歪七扭八的个性就越收敛,到二十岁的时候,好容易能融入人际社会去。翟家双亲好说歹说能暂时松一口气。

        翟飏一上大学就自己搬了出去,也没住宿舍,自个儿租了个小屋子,每天也过得潇洒。

        至于为什么不和宿舍的人住,据他自己的话,便是自己性子闷,找不着舍友。

        他在一家咖啡店打工——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安安静静的人,周身的气场也都是温温和和的,挨着也舒坦。

        翟飏的日子过得没滋没味,推崇的就平平淡淡,只是他的这种平静如同镜花水月,偶尔还是会被一道涟漪打破。

        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高中同学突然找上他,说什么也要请翟飏出来吃顿饭。

        翟飏一开始想拒绝,一是没有时间,二是他实在想不起来这位是哪名哪户,到时候叫不上号了岂不又是一阵尴尬。

        如此这般来回推脱了快一周,还是耐不住对方一而再三的请求,他抽了个周五晚上,不情不愿地出门见了人。

        那个所谓的老同学高中和他一共也没几次交际,翟飏还专门去翻了毕业相册,才从边边角角里抠出这么个人来。

        老同学这些年消瘦了不少,人也没照片上的鲜活气儿,年纪轻轻瞅着就要为生活折断了腰,只有一头蓬松的头发还一如往常,长得生机勃勃。

        见着翟飏来——也亏得对方能一眼认出他——老同学赶忙起身迎上来,特别自来熟地要上手揽肩。

        翟飏本来想躲——可二来想了一番,到底是刚见着面,也不好掀了人家的面子,就挂着笑同他嘘寒问暖。

        见面的地方是间夜宵摊子,门面不大,后厨叮叮当当地炒东西,一边儿的笼屉上蒸着虾饺叉烧,在四月的夜里腾着热气儿。

        翟飏刚坐下,老板就上来添茶水,左右的意思就是要加菜——他瞅了瞅桌上吃了大半的花生豆,和那个装着听不懂的老同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加一份虾饺,再来一碗小米粥。”

        老同学悻悻地笑了两声:“我家里吃过了,就不点了。”

        老同学叫方桐,目前在榕和市边上的小县城里住着——按他说是家道中落,供不起他去外地,只能凑合在家附近呆着,顺便打打工补贴家用。

        翟飏嚼着一个虾饺,艰难地撕扯着厚厚的外皮,方桐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凉了的茶水,两只手局促地□□手里的茶杯,重重叹了一声。

        翟飏放下筷子——这虾饺是吃不下去了,于是他便不和方桐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一定要约我出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方桐被他一问,面色僵了几分,左右扭头看了看,两只手把杯子掐得更紧了。

        “翟飏,你信鬼吗?”

        他话一出来,翟飏就猜出了个七八分,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见他应了,方桐如释重负,接着说道:“我就说嘛,翟老爷子多神一人啊,翟飏你肯定也与常人不同。”

        翟飏支支吾吾“嗯”一句,勺子在小米粥里搅和着。

        方桐清了清嗓子:“我有个妹妹,正在读初二,就……她这两天不太对劲,我家里人找人来看,说是招了邪,小娃娃年龄太小,容易招这玩意……”

        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又压低了声音,生怕被邻桌的人听见。翟飏停下了祸害小米粥的手,撩起眼皮来看他,答道:“如果是找我家老爷子,那怕是帮不上忙,老爷子前些年就走了。”

        方桐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我是说……老爷子的事我知道,节哀顺变。”

        “只是,我这也没别的人能找了,周围一圈就翟飏你一个和这方面沾点关系,我、我这也没法子。”

        他深吸了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你也知道,我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乐观,可要请那些大师,都不便宜。”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和个蚊子一样“嗡嗡”。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翟飏你能不能发发善心,帮我一把,之后当牛做马就你一句话。”

        翟飏撑着下巴看他,眉头逐渐蹙起来了。

        “可是。”他打断了方桐,“你为什么觉得我也懂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方桐面色更白了,颤抖着声音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可是我没办法了……”

        他似乎是真的绝望了,病急乱投医,闻者翟老爷子的味儿就找着翟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薅住了。

        翟飏手指敲着桌子,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抱歉,我可能帮不上忙,我也是个普通人,没我家老爷子那种神通。”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来,从外衣兜里取钱包——“另寻高明比较好,我也没法子……”

        他取钱包的手刚伸了一半,就被方桐一把拽住了——方桐也顾不得什么周围的人,见翟飏打算走,登时就慌了神,失声道:“翟飏!算我求你了,求你了好不好……”

        他这一声儿不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翟飏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抓——他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带着歉意向周围人点点头,迫不得已又依着方桐坐下。

        “不是我不想帮,是我真的没办法。”

        方桐还是抓着他,生怕翟飏下一秒就跑了。

        “你就来看看,来看看也好!”

        他薅着翟飏的手都在发抖,好像下一秒就要跪在地上一样。

        翟飏生怕他真干出这种事儿来,好说歹说先把人情绪稳定好了,而后道:

        “我这两天忙,是真的没时间。”他按着方桐,好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不是我不帮,是我也没办法,就算是看了也没用不是吗?”

        方桐还想说些什么,翟飏衣兜里的手机就在此时响了起来,他道了句抱歉,一看来电显示——是咖啡店的老板娘。

        他如蒙大赦,赶紧接起来这个救星的电话,原来是老板娘叫他来店里一趟,说有要紧事。

        翟飏应下来,按了电话后与方桐再三推辞,最后实在是拗不过,只能再答应他过些日子细聊,便马不停蹄地奔去了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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