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吃晚饭时，小冉打开手机查了查医生推荐的有卖大蜜丸的药店位置，发现有一家离二哥现在住的地方挺近，就给二哥打过去电话，还没通完话就把手机甩给了自己丈夫，文特一瞅，就知道兄妹俩又拌嘴了。

        “你说哥也是，非要现在折腾换个病房，说现在对面那间单人间病房的人估计已经出院了，让我们视频给他仔细看看这个病房咋样，这过几天要出院了还折腾啥，单间还那么贵。你跟哥说吧，我不想管。”小冉有些气鼓鼓的抱怨到。

        “单间好啊，地方宽敞安静，还有单独的厕所，我过去视频给哥看看。”文特听着语气，明白了这时要站好队，听大舅哥的。

        视频里建东指挥着文特，把单间病房仔细看了一遍，说实在的这个医院的装修实在是有些太陈旧了，单间病房的这个厕所基本处于报废状态，厕所没有外窗，文特找了半天电灯开关，一按，灯和通风都是坏的，从厕所门口往里看，只瞧见昏暗脏乱，文特打开手机的手电，才勉强看清了里面，一个坏掉的洗手盆，水龙头扭扭歪歪，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一个基本没人清洗过的马桶，小便还凑合，大便的话估计没人敢用。

        房间里几个小衣柜的把手不见了踪影，开关时文特都担心门会掉下来。

        单间的厕所虽然是个摆设，不过其他地方都维持着基本的干净卫生。还有一个小茶几和一套小沙发椅子，这下吃饭时不用再端着饭盒站着了。

        大舅哥建东明显不太满意，不过还是坚持要妈换到这个大点的单间。

        换病房很快，两个护士直接把单间的病床推出来，再把妈连人带病床一块推了过去。跟文特想象中折腾病人起来又躺下的情景大大不同。

        换病房需要搬运的东西也不多，也可能是来的匆忙，所有物品加起来文特用一个脸盆就搬过去了。

        过了一会来了一位护士问是否需要提供一个折叠床，每个病床可以留一位家属在病房过夜，折叠床每晚10块钱，早上护士再收走。

        文特问能不能多给拿两个折叠床来，护士说医院规定每晚每床只能留一个家属过夜。

        护士走后，侯自书摆摆手，说医院不管这个，你们都睡在这里吧，门口宾馆怪贵的，这个大单间也宽敞。

        吃完晚饭一切都收拾完，侯自书开始催促小冉妈下床运动。

        侯自书低下头弯着腰，脑袋凑到床前，感觉像叫小孩起床一样似的小声催促到：“李英，李英，起来吧，出去走走活动活动，不能再躺着了，躺了一天了，起来吧……。”耐心的样子让人不由感慨，果然老伴老伴，换作别人哪怕是父母对待儿女也不见得如此。

        小冉妈靠着床头吃完东西，刚躺下，一开始没动静，明显不想搭理，可听见丈夫在自己耳朵边一直小声催促，嘀咕了一声真是烦，在侯自书的搀扶下慢慢下了床，站稳了之后甩开丈夫的胳膊，自己小步子慢慢地往门外走廊踱去。

        侯自书在一旁紧紧跟着，时不时扶一下。小冉妈就用完好的右手拍掉丈夫的献殷勤，嘴里嘀咕着真是烦还不用之类的话。

        走廊里踱了几个来回，走廊虽也不算长，但是明显看出小冉妈有些累了，侯自书去搀扶自己时也不再反对，需要停下来缓缓劲。

        “才走这么几步，再多走一圈吧。医生说了，必须多运动，每次不走够五圈不行。”侯自书看到小冉妈走到门口，有想回去躺着的意思，赶紧搬出医生来施压，让其多走会。

        “唉，真是烦人。”小冉妈嘀咕着，站了一小会，瞅了瞅自己舒适的病床，慢慢从病房门口走过，没有进去接着又去转了一圈。

        活动完回来，侯自书嘱咐小冉妈坐在床边，先不要躺下，还得吃药。边说着边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大概七八个小药瓶子，熟练的每个打开，手里马上多了一堆大的小的药片，小心的放到小冉妈手中，往杯子里倒了一点水，端到床前对小冉妈说喝药吧，水杯里原来有点凉白开，兑点热水刚好能把药喝了，文特看杯子是铁皮做的，耐摔。

        晚上，侯自书就睡在折叠床上，小冉和母亲挤在病床上，母女两个悄悄说着些什么，幸好病床够大，两个女的体型也小，文特看着两个人睡的也算舒服。

        文特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医院里已经供暖，暖气温度十足的给力，摸上去都有些烫手，晚上披着自己的大衣睡觉就很暖和舒适。

        第二天一大早，小冉自告奋勇说要去打点早饭，嫌弃昨天文特打的饭菜不合爸妈的口味，文特一听乐了，自己昨天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医院餐厅，告诉小冉下电梯右拐有个门出去再进去一个走廊，不要走到头，中间有个小门到室外左拐…，还没说完，小冉就拉下了脸，说咋的，那么多人的饭你想让我一个人提回来？

        文特乖乖的给小冉当向导。

        “你看爸现在是不是对我妈挺好的，我妈也挺配合我爸的，虽然我妈的个人卫生他弄的不咋地。”小冉路上这么一问。

        “老两口我看挺好啊，不过确实爸妈的个人卫生该让爸再用心点。”文特这时候要不偏不倚照着媳妇的话表达出自己的意见。

        小冉过来挽着文特的胳膊，说到：“我小时候他俩个可不是这样的，印象中天天打架。”边说着抬头看了看走廊屋顶的灯，“小时候家里还是一根电线吊着的那种灯泡，他们两个打来打去，屋子里的灯泡就晃啊晃的，习惯了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小冉说着笑了起来，“一点都不夸张，那灯泡就晃啊晃，打的可激烈了！东西乱飞！你就想吧，我那时候肯定都记事了，姐和哥还大我好几岁，他俩该是打了多少年啊。”

        “真的假的？”文特听完也觉得挺奇怪的。自己岳父岳母老两口给自己的印象是那种感情虽然平淡，但是挺合得来的夫妻。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没见过老两口没红过脸拌过嘴。现在听小冉这么一说，感情这老两口是打出来的革命情谊难道。

        “你不清楚，我妈以前不是这样子的，现在我妈不爱说话，不爱收拾自己，总是一个人待着，当然也有生病的缘故，可实在和以前差太多了，没得病之前我妈得空就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的，穿上干净的衣服鞋子，我记得那时妈有双可宝贝的小皮鞋，擦得可干净了，特好看，收拾好了就出去找这个婶那个姑聊天去了，只要不和我爸吵架，每天都乐呵呵的，勤快的收拾收拾家里，哼着小曲，哪像现在，不爱出门，不爱说话。我爸不会收拾，她也不说提醒我爸一下。你是没瞧见，我昨天先给我妈洗脸洗头，我给洗了一盆黑水，新买的毛巾都给擦黑了，头发我费了好大劲才弄顺了，不再像个鸡窝，那衣服鞋子也都脏的不成样子了。”小冉顿了一下，接着道：“你别不信，那条秋裤我要是不说，等他俩想起来，说不定都彻底风干了，糊里糊涂的就这么再穿上都说不定……”

        文特静静听着，头脑中实在没法把小冉口中那个爱说爱笑爱干净爱收拾的丈母娘与至今自己见面认识的小冉妈两个联系到一起，自己认识的小冉妈爱坐着，不爱说话，问啥一般都说不知道，然后就没下文了，充其量也只是对小冉兄妹几个露个笑脸，说上几句家常。

        只能说自己丈母娘得的这个病实在太凶险了，它让人活着，却也从某种程度上杀掉了以前的自己。

        “爸也是，自己照顾一个生活基本能自理的人都照顾成这样。”小冉接着抱怨起了爸。

        “爸这么多年照顾妈，我觉得挺不容易的。”文特摆正态度，不能再顺着小冉的话说了。

        “我没说他不辛苦，爸他挺好的，不过，我就说，唉，我妈在我高中时得的病，然后治疗出院后我妈当时其实生活完全都能自理，只是最近这两年岁数大了，身边才不能缺人守着，不过也不是一天到晚的离不开人啊，我妈在我高中时得了病从医院出来，我爸他就不干活了，就专心在家伺候我妈了，充其量种点花生红薯啥的，就不出去干活挣钱了，我妈那时根本不用人这么一直照顾，她还能自己烧火做饭呢。那时姐研究生，哥大学，我高中，都要钱啊，原来爸还摆地摊做点小买卖，现在可好，根本不出家门了，连家里的地都不好好种了。”小冉接着说到。

        “那爸妈还能供你们读出三个大学生，实在不容易。”文特记住抬高夸赞自己的岳父岳母就对了。

        这时走到了餐厅，小冉买了几个包子，几份稀粥、豆浆和茶叶蛋，刚想往回走时突然想起来爸是不吃肉的，文特也想起来了，自己的老丈人侯自书一点肉都不吃，倒不是说是素食主义者，据侯自书自己说的，小时候家里穷，有次家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好多马肉，一次性的给自己吃腻歪了，从此肉放嘴里就恶心吃不下，就再也没吃过肉。

        “还得问问这包子啥馅的，昨晚你打饭有份素菜，值得表扬。”小冉对文特夸赞到，话一转又说到：“爸从来都不吃肉，身体却健健康康的，你说咱俩个要不也试试？”

        文特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咱俩是食肉动物，真不吃了反而可能出事。”

        “那倒有可能，算了，买两个素包子回去了。”小冉也明显同意文特的说法，接着刚才路上的话题说到：“还记得前几年银行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有个贷款逾期的事吗？”

        “记得。”文特提着大袋子小袋子的早饭说到。“你说过，那是助学贷款，毕业时间长了忘记还了。”

        “我和我哥两个人的学费都申请的助学贷款，家里的钱都不够生活费的，生活费还大都是从亲戚那里借来的，貌似因为借钱爸和妈也没少吵架。”小冉说起以前过得清苦，就着实有些委屈。

        “不管怎样，爸妈借钱也都支持你们都读书，很不容易！据我所知，村里很多像爸妈这个岁数的，有的都不支持孩子读书下去，觉得识字就行了，早早的让孩子初中毕业去干活了都，你看村里像咱们这么大的，是不是只有你们兄妹三个读书出来了。”文特始终谨记要夸赞抬高岳父岳母的准则。

        “唉，钱是借来了，还不是得哥和姐去还，姐和哥刚毕业前几年他们两个一直攒钱还债。我那时挺幸运，躲开了家里的债，在上大学，生活费哥给点，姐给点，我再做家教挣点，当时我们家真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小冉撇撇嘴。

        说着话，回到病房，侯自书正端着脸盆让小冉妈洗脸洗手，看到文特提的早餐，说买的太多了，怕是吃不了，昨天还剩了一点菜，说着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一次性饭盒，看样子是昨晚剩下的饭菜，小冉看到后虎着脸，说屋子里这么热，放了一晚上的菜还能吃吗，赶紧倒掉吧！

        侯自书还想再争取一下，小冉已经命令文特给拿出去，直接扔到公厕的垃圾桶里。

        这时大姐静冉打来了电话，说昨天文特发过去的照片不清晰，发送照片时要选择原图发送，文特看了看，是原图发送，不过还是不清晰，是自己手机的问题，手机拍照不行，拿来小冉刚买的新手机又拍了一遍。

        大姐说自己正赶往北京的一家医院，让赶紧发过去，托关系找了个专家主任医生，让人家给看看，没啥大问题的话，过两天出了院就把爸妈接到北京住几天。

        吃着早饭，文特在一旁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举着ct片子对着光线拍照。小冉边喝着豆浆边问爸：“爸，是不是我不回来，你就不知道给妈洗脸洗手啥的？”

        “哎呀，你妈现在可懒了，以前自己盛水洗个脸啥的，现在没人叫她，你妈就不爱动弹，我催她，还老是嫌我烦。”侯自书对着闺女大倒苦水。

        “妈你听见了吗？爸嫌你懒，你以后可得记着点，衣服鞋子啥的记得换，脏的衣服床单被罩啥的就让爸去洗，以前你不是总嫌爸懒吗，这以后可劲就使唤爸，让他再嫌你懒！”小冉转头对着妈嘱咐到。

        “呵呵，傻闺女。”小冉妈笑着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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