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下课的时候，班长把座位表拿过来。十班是理科班，人本来就少，老徐也不客气，直接搞了单人单座，说什么这样不会分心。

        这可就苦了那些自己挑座位的人了，本来就是特意找的位置，结果还不到一个星期，就要和同桌说拜拜，连个可能性都不给。

        林尚和汤策同一组，中间隔了一个人，但勉强也算是个前后桌。

        到了傍晚，教室里的人走的都差不多了。林尚把今天发的卷子分门别类地放好，整齐地放进抽屉里。

        他转头看向汤策，汤策面无表情得把一大摞卷子塞进包里。一中不做人，卷子跟个批发一样，汤策离开了半个月，发下来的卷子都能订成一本书了。不过也就发下来，毕竟这种前面讲完的，都默认是不做的。

        林尚保持这个姿势，和汤策一个月没见，他也想不出什么话，就很尴尬。

        汤策抬头时就看见林尚放空一切的脸，他挑了挑眉，问道：“同桌，有事儿吗？”称呼其实应该不能用了，毕竟除去汤策离开的日子，他俩满打满算也就做了两三天的同桌，不过林尚没反对这个称呼。

        说真的，林尚也说不清自己有事还是没事，没话找话地随便说了一句：“晚上吃什么？”

        汤策一听，稍稍松了一口气，“能吃什么啊，一中的食堂也就这样，左右只有几道菜能下饭，其他的你愿意吃？”

        这话其实夸张了，一中的食堂就如它在市里的排名，只能说是差强人意，难以下咽实在是称不上，就是食堂的黑暗料理确实多了点。再加上汤策这人吧，是个点菜黑洞，哪个不好吃就专门往哪里踩，因此林尚也没反驳他。毕竟，能精准狙中香菇炒肉片剩下的香菇，凉拌香菜也实在是不容易。

        汤策装模作样地哀叹了一番，“行了，我们快点吧，别到时候连能下饭的才都没了。”一中住校的人虽然少，但和食堂的菜一比依旧是僧多肉少。

        这次林尚他们运气不错，至少还有汤策能看得过眼的。点了两个常吃的之后，又点了一个没吃过的。林尚没懂他这是什么意思。想尝试新菜式理解，但是尝了一口之后发现味道实在是奇怪，一般来说应该直接倒了，可汤策即便是再难吃的东西，还是会一口一口把它解决完。林尚看不懂他的做法，也没兴趣了解背后有一段怎么样的故事。

        晚自修之后，汤策翻墙出去了，回宿舍的路上只有林尚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其他人都想快点回宿舍，跑得很快，林尚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今天的风有些凉，林尚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稍稍加快了脚步。等他关了宿舍门，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发现自己的宿舍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尚下意识想打开宿舍门，但是像是门外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也打不开。在林尚的眼里，空间渐渐被扭曲，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只想到两个字：“要命”。

        等林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狭小，潮湿，有很浓厚的泥土气。

        林尚试着向上推，但是上面的那块板纹丝不动。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分析自己现在的情况。他从宿舍一下子到这里，异空间？还是汤策口中所说的“怨”？如果他死了，是连尸体都没了，还是说会成为一个植物人。还有，他到现在都没有看见“怨”的主人，他在哪？

        空气越来越稀薄，林尚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要死了吗？林尚呼吸着浑浊的空气，窒息的感觉很难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恐惧的心情。

        “怎么回事！”许局在办公室里怒吼，“活跃度怎么又降了！”

        几个实验员站在他桌前迎接上级领导的怒火，没敢反驳。

        “许局，我进去一趟。”汤策推开门，盯着许局的眼睛。

        许局想也不想，直接说：“不行！”

        汤策想再次劝说，却听见一个实验员惊呼：“实验体的脑部活跃度稳定住了！”

        许局松了一口气，“小汤啊，你先回去。有结果了咱们再说，慢慢来，不着急啊。”

        汤策点点头，没戳穿许局话里的矛盾，转身出门，还不忘把门带上。

        林尚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正坐在一张床上。上面铺着绣了鸳鸯戏水的大红被面，林尚掀开被子一看，铺满了花生红枣。他的前面的矮桌上放着两只燃烧的红烛，一壶酒和两只酒杯，一盘糕，一盘红色的喜蛋。

        外面锣鼓震天，林尚本想推开门去看看，但被正推门进来的老婆子见了个正着。那老婆子头上斜插着一朵大红花，脸上涂着两坨腮红，显得她脸上的青灰更重了，黑色的瞳仁占了大半个眼睛。她一见着林尚，尖声叫道：“哎哟，我的新娘子，您怎么把盖头给掀了？阿弥陀佛哟，这可是大不吉利的事儿，快快把盖头盖上。待会儿新郎官还等着掀盖头呐！”说完还捂着嘴嗤嗤笑了两声。

        林尚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从何时起变成了鲜红的嫁衣。人生四大喜，其中一喜为洞房花烛夜，可惜在媒婆的注视下，喜是完全没感觉到，倒是被她盯着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尚没反抗，任由着长相有些磕碜的媒婆给他盖上了盖头，扶上了床。

        媒婆临走时还叮嘱了两句，“新娘子可莫要再把盖头掀起来了，不吉利。再过一个时辰，到了亥时，新郎官就要来掀盖头了。可不是我说，老婆子我做媒那么多年，这么俊的新郎官和新娘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呐。”媒婆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等我有人喊她的时候，她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瞧老婆子我这记性，新娘子可千万千万不要把盖头掀下来啊。”媒婆再一次提醒，说完就向门外走去。

        林尚听见关门的声音，还没想通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他没有多犹豫，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得快点了。

        因为媒婆这短短几分钟时间，说了三遍掀盖头这件事，他没有贸然动他头顶上这块碍事的红布。他摸索着往矮桌那边去，红烛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刚才他没细看，红色的喜蛋上还写着“囍”字。还有那个空空的酒壶。林尚看的书挺杂，关于婚礼这事，他也稍微涉猎过。婚同昏，从黄昏开始，酒席能吃到大半夜。而且能在傍晚举行的只有正妻有这个待遇，再加上他身上这条大红色的喜服，大致推断时代应该在明朝。

        他伸手去触碰喜蛋，喜蛋很轻，就像是里面的东西全部被挖走，只剩下一个蛋壳。但是林尚仔细看了一下，蛋壳上没有明显修补过的痕迹，至少肉眼上没有。

        林尚的目光扫至手腕，脸色突然一变。他的手上有过被捆绑的痕迹，他轻轻触摸了一下，不疼，但是能摸出印子的存在。

        他细细检查了全身，发现除了手腕上，脚踝上也有被绑过的勒痕。林尚确信自己在清醒的时候没有被绑，那么这个痕迹是自己昏迷的时候被人绑的，还是说这个勒痕本来就是属于新娘子的。林尚开始有些后悔，没有向媒婆再多问些问题。

        时间就像被摁了三倍速，林尚的心里倒计时还有一个小时，可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重。恍惚间，林尚似乎听见了媒婆的声音，他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地跑回床边，坐下。

        媒婆那尖细的声音喊道：“新郎官来啦！”

        被红盖头阻挡，林尚看不见新郎的模样。他只能觉察出一个人停在了他面前，下一秒，盖头被掀开，然后他就看见他的前同桌，汤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林尚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提问：自己被鬼拉去强制成亲，结婚对象还是自己的前任同桌，怎么破？

        媒婆大惊小怪叫道：“哎呀，新郎官，你怎么现在就把盖头给掀了呢？”

        汤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掀了，有什么问题吗？怎么，还要我给盖回去？”

        媒婆维持那夸大的笑容一动不动，憋屈道：“没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尚侧过头，咳嗽了一声，没让媒婆看见他向上扬的嘴角。

        媒婆端了一碗圆子过来，用筷子粘了一点，喂到林尚嘴边。林尚僵持了一会儿，吃了进去，圆子没熟，外面黏糊糊的，里面还是一股生粉味，就不好吃。

        媒婆等了一会儿，见林尚没反应，瞪着眼：“新娘子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林尚随口问道，“难吃吗？”

        媒婆睁着她那双眼，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收拾碗筷到外面去了。

        林尚这才好好看看汤策，汤策黑着一张脸，散发着低气压。他挑了挑眉，吹了个口哨，“同桌，你这身衣服不错。”

        汤策哼了一声，“我就出……走了一会会儿，你怎么就把自己作到这里了。”

        “背呗，”林尚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肌肉，“这人一背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见个鬼算什么？”

        汤策听了这话，嘴角勾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什么：“刚刚那圆子你吃进去了？”

        林尚不明所以，“吃了，就那半生不熟的一筷，怎么？吃了会死人？”林尚问完才发觉，自己处在的不是正常世界，鬼知道那个圆子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也不能全怪林尚，毕竟媒婆就戳了一小块，刚放进嘴里就化了。林尚当时没想那么多，就咽下去了。

        林尚面无表情问道：“所以，会死吗？”

        汤策面露难色，“死倒不会，就是吧，”他斟酌开口，“有一点点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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