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一中不在郊区，周围的小区很多，但周围还是没什么灯光。在宿舍还能看见远处的一道“光条”，但在操场，就完完全全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林尚到了操场，看见汤策已经在那里站着了。操场的围墙很破，布满了大片的青苔，青苔下面是被火烧过的痕迹，不过大晚上的也看不出来。

        “我以为我上次看见的就已经结束了。”林尚站定在汤策身旁。

        汤策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说：“来都来了，你还问这个？”

        林尚打了个呵欠，没有马上就要见鬼的准备，“毕竟是关于人命的事儿，我问一句是应当的吧。”语气轻松，好像只是他们俩只是翻墙出去，在网吧通个宵。当然，这个做法也不符合当代青年的核心价值观。

        “你可以选择不来。”汤策指出这么一个选择。

        “有道理，但我已经来了。”林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情绪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件有趣的事，自然要好好经历一番。

        言尽于此，汤策也没在说什么，只是从包里掏出了罗盘，划破食指，殷红的血滴在罗盘上。指针一瞬间疯狂旋转，周围五米显露了一个圆形的阵。金光锁着黑气，不断凝聚成一个人形。

        下一秒，黑色的人形摆脱金色的丝线，直接把两个人团团围住。意识恍惚间，林尚只听见汤策说了一句，“别怕。”

        林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青石街上，周围有不少摆摊，基本上是卖瓜果蔬菜，偶尔也有人会卖一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儿。这些都是小事，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穿着古装，并且都没有脸。而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与街上的人类似，头发也变成了长发。

        林尚就眼睁睁地看着一群无脸人或是讨价还价，或是吆喝。林尚试探地往旁边走了几步，但没有人注意他。在确定与汤策失去联系后，林尚没有在原地停留很久，直接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

        周围的屋子很明显是江南水乡的风格，黑瓦白墙，似乎还刚下过雨，青石路上有些积水，还有一层白雾蒙在整个世界。

        青石路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园林，左右两边各有一头石狮子威风凛凛地守在大门的两边，大门上了红漆，上面安着一对铺首，是个气派人家。

        没等林尚做什么，门就“吱呀”自己开了，林尚下意识戒备。门外出来个老婆子，这回她的脸上有五官了，只见她耷拉着脸，瞳孔缩成一个小黑点，剩下的全是眼白。头上为数不多的白发用一支木钗子固定，钗子有些发霉了，上面是星星点点的黑斑。穿的衣裳虽然老旧了些，但是好在整洁。老婆子驼着背，扯着她沙哑的嗓子：“贵客来了。请跟我去见主人。”

        “你家主人是谁？”林尚没有动，反而问道。

        “主人已经等了很久了，客人还是快点跟上吧。不然主人可是会……生、气、的。”说着还阴恻恻的“嗬嗬”地笑了几声，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

        这一次林尚没反抗，随着老婆子进入了这座豪华的宅院。

        “一共几位客人？”

        老婆子：“主人已经等了很久了，客人还是快点跟上吧。”无论是停顿速度，还是语调都与第一次一模一样，就像是程序设定好，一直重复循环。

        林尚听了这句话，没有再说话。只是加快跟上的脚步，老婆子看着年纪大，但前进的速度不慢，晃着小脚，穿过一条条的走廊。

        林尚一边跟着，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里面的景色没辜负大门口的气派，各处都挂着红色的灯笼，随着风不断摇晃。整座圆子是建在一个小湖上，脚下的砖块下就是流动的湖水。

        老婆子带着林尚走了很久，来到了湖心。湖心上建着一座亭子。亭子修的很大，能装下四五十个人，而现在上面已经有九个人了。林尚还看到了汤策，和他一样的打扮。

        老婆子把林尚带到之后，匆匆行了一礼，晃着她的小脚离开了。

        林尚这才走到汤策旁边，“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恶意’搞出来的吗？”

        汤策摇头，“这不是恶意，这是‘怨’。”

        林尚搞不清楚这两个有什么区别，但当务之急是如何出去，他问：“怎样能出去？”

        “了却执念。”汤策说，“怨是一个人的执念所成，可能是不甘，可能是后悔，我们需要化解主人的执念，才能出去。”

        “破不了呢？”

        “那就沉沦在这，与怨同化。”

        林尚嗤笑了一声，“还真是不讲道理。”

        “怨已经不是人，它只是人的执念。”汤策提醒，言下之意，没有人的理智，甚至是把性格中的一面无限放大，又怎么讲道理。

        “啊，真是麻烦。接下来怎么办？”

        “等。”

        两个人没等多久，大概又陆续到了三人，在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除了林尚和汤策，其他的人都露出翘首以盼的样子。十三个侍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人引着以为客人入席。侍女都穿粉色的罗裙，一个个都绾了双平髻，腰间的腰带上挂了一块腰牌，上面写着不认识的字。

        林尚和汤策的席位离得很近，算是比较幸运。这边的侍女刚退下，又来了一波侍女来上菜，也是十三个。第一道是海参薏米汤，里面还加了鲍鱼、蛤蜊之类的，盛在白瓷碗里，还冒着热气，除了青铜做的酒杯，甚至桌上所放的餐具也是翠玉制的。如果不是在这个诡谲的世界，林尚也不会拒绝这一道菜，现在说来真是可惜了。

        并且，这里除了园林之外的无脸人，参加宴席的客人以及那个阴森森的老婆子，那些侍女、小厮的容貌没什么区别，像是工业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产品。

        等到上到第三道菜的时候，远处又传来一阵铃声，这下子，除了林尚和汤策，其他的人都放下手上的筷子，望向湖中央。

        自远处漂来一只乌篷船，艄公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手里的竹篙一下没一下地撑过来，速度竟然也算不上慢。等到船头碰到了亭子，停稳后，船篷里先出来一个侍女，和刚才上菜的侍女没什么两样的。侍女撩开帘子，里面先探出来的是一只纤纤玉手，手上的翠绿玉镯衬得她的手更加白了。而席上的客人只见到这手，就更加狂热。

        女子任由侍女将自己扶起，林尚也终于看清她的穿着打扮：一身素衣，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那一双冷清的眼睛，高高在上，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全身上下除了那一点翠，其他的就只剩下黑白二色了。

        女子走路的姿态很优雅，每一步都控制在了一样的距离，不会显得着急，也不会觉得小家子气。脚也恰好隐在裙底，不能让人窥探分毫。

        等到她坐在了主位上，她旁边的丫鬟说：“我家主人邀请各地青年才俊前来是为了赏景，诸位依着景作诗，诗若是能让主人满意，主人自是有赏。”语调没什么起伏，更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

        林尚不觉得这片景色有什么好作的，烟雾缭绕，远处还开着荷花，在和风中摇曳，每一朵都绽放到极致，没有一朵凋谢或者还是花骨朵的形态，美是美，但很空洞，就如同端坐在高位上的那位主人。

        不过，那些个请来的青年才俊很踊跃，这边刚做好一首，这边就立马念出来，不过作诗的水平不敢恭维，都是些什么“莲花映湖，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婀娜多姿，人更比莲花”，实在是狗屁不通，仅仅是词藻堆砌。

        不过作诗的人不觉得，还自觉自己风流潇洒，拿了桌边的酒壶，佯装醉酒，又作了一首，更加的狗屁不通。林尚跪坐在蒲团上，冷笑道：就这水平还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青年才俊，真当以为醉酒吟诗就能当李白吗？可惜了，这里的酒菜不能吃，不然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旁边斟酒布菜的侍女僵硬地问道：“客人不去赋诗一首吗？”

        林尚没理她，所幸侍女得到答案也没再问，只是继续重复布菜斟酒的动作。酒杯里的酒早就已经溢出了，瓷碗里的菜也堆成了小山高。

        主位上的主人端坐在高位，任由那些人说各种溢美之词，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林尚不禁想：仆人口里称的主人真的是“怨”吗？这位连半点情绪都没有，真的有所谓的不可消除的执念？

        宴席已经进行到一半，主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各位的诗作的都很不错，只是那边两位公子为何只是坐在那里，是饭菜不合口，还是不喜奴家。”好浓的一股茶味儿，林尚是真的没想到，看着如此清冷，实则是个绿茶。

        不过底下的那群男子立马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像是一旦他们说错话，就立马群起攻之，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要把他们淹死。

        林尚幽幽说道：“不敢。术业有专攻，我擅长的不是吟诗作赋。”

        坐在主位上的女子眼里露出一丝意外，“哦？那还请这位客人说说，您擅长的是什么？也让我们开开眼呢。”

        林尚闻言，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不知各位是否听过物理？”

        汤策：……您可真是个人才，不过他也没阻止，静静地看着林尚讲物理。若条件允许，他甚至还想鼓个掌，让自己的新任同桌不至于那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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