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正是三伏天的时候，热烈的阳光撒在大地上，就连往常叫的欢的知了也有气无力，只能偶尔哼唧几声。

        在林荫道的尽头有一家奶茶店，里面的空调打得极冷，带也算是给这酷暑带来了缓和。只是这家店放的音乐却让人欣赏不来。只见那柜台上那红黑相间，一眼就知道是中老年必备的收音机，正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放的不是凄惨绝美的《梁祝》，而是《锁五龙》，真不知道那店长是怎么想的。

        林尚烦躁地把手机摁灭，面色不善地盯着那收音机。此时那曲子已放到了“一见罗成我牙咬坏”，再凉的空调也吹不去他心里头的烦躁。林尚盘算着要是他把那收音机给砸了，要赔多少。

        好在他发小陈伟拦住了他，他努了努嘴，“哥，我亲哥，那收音机是店长的宝贝。你要是把它给砸了，那可就……”陈伟拖长着调子。

        林尚撇了他一眼，“怎么，那店长会怎么样，报警吗？”

        陈伟立马接口道：“那倒不至于，就是他会立刻把你赶出去。”陈伟看着窗外因为被太阳烘烤，显得微微扭曲的景物，又回头看着他这位哥，眼神里让他三思。

        林尚呼出一口气，“所以你让我在这时候出来干嘛？”他眼睛微微眯起，就这么看着陈伟，似乎不给个好解释，下一秒，陈伟就要血溅当场了。

        陈伟被他吓得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内心吐槽道：难怪那么久了没对象，白长了那么一张好脸。表面却不敢造次，诚实道：“因为这里的奶茶好喝，还便宜！”那便宜二字真当是掷地有声，和那《锁五龙》的配乐相比竟一点也不违和。

        林尚嘲道：“不是陈大伟你几岁了，你要喝奶茶自己来，你拉上我干什么？是不是还要爸爸陪你去上厕所啊？”

        陈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尬笑道：“这不是看您整个暑假没出来过吗？那么好的天叫您下来去溜个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几个字几乎闻不可闻，说真的，这话说的连陈伟自己都不信，最后他老老实实地讲，“是我太想爸爸您了，这不思量着出来见一面嘛。”

        这句话让林尚听的，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他咬着牙说：“所以你就挑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陈伟讪讪一笑，无话可说。他们见面这个地点确实有些操蛋，无论是离林尚家还是陈伟家都隔了好几里路，倒是离林尚的高中挺近。

        也无怪林尚被气了个半死，他被陈伟火急火燎地叫了出来，骑了十几分钟的车，结果就是喝杯奶茶的事，换谁谁不气？

        陈伟也知道自己这事干得不好，自己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吸着奶茶，没在说话。林尚也打开了手机，无聊地在手机即将息屏时点一下手机。至于那背景音乐，权当是听不见。

        陈伟咬着奶茶吸管，看着林尚，想要说什么话，却纠结着说不说。

        林尚被他盯得难受，刚想对他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时，却被陈伟打断了。

        陈伟指着外面，招呼着林尚：“哎，哥哥哥，你看外面，是有人在打架啵？”

        林尚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说是打架真的是抬举他了，实际上是群殴。

        几个染着花花绿绿的“鸡窝”围着一个人，此时已经从推搡的级别到了殴打的级别。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林尚这么想着，又把目光转向了手机。

        陈伟却是个爱凑热闹的，他瞄了一会儿，戳了戳林尚，“哥，你瞧着那人穿的，是不是你们学校的校服？”

        林尚想回一句：正放暑假，哪个傻x会穿校服出门。然后他抬头就看见一个傻x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正在被人揍。草，林子大了，还真的什么鸟都有。

        陈伟眼珠子转了转，“哎，哥，我出去看看啊。”然后把奶茶放在桌子上就往外跑。他带上门的时候，漫来一阵热风，又被冷气降了温度。“

        林尚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陈伟跑出去了，他怎么可能不管。说到底陈伟是个战五渣，他怕他被人打完之后，又哭卿卿地跑过来向他寻求安慰。

        推开门，林尚就后悔了，实在太tm热了。林荫道旁边载的香樟树投下的阴影并没有什么用，连带着树叶哗哗作响的风也是热的。他面无表情地向马路边走去，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宰陈伟一顿。

        陈伟拦住那些人，似乎在讲什么道理。那个刚才被殴的人正躺在地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陈伟个傻子还在和他们讲道理，林尚简直没眼看他瓜兮兮的样子。

        那个插着五颜六色鸡毛的站在中间，估计是这群人的老大，对于陈伟的瞎逼逼很不耐烦。听了那么一通，全都是废话，他握紧了拳头，正要往陈伟脸上挥时，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这人转过头，心里骂骂咧咧的，想着要给这三个人一个教训，却听见一个冷淡的嗓音，他说：“兄弟，给个人情。”他本想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可抓住他手腕的手陡然用力，鸡毛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废了。然后，他又听见那个人说：“给吗。”明明是三伏天，鸡毛却觉得自己的汗毛根根立起，他颤着嗓子：“给，大哥，我给。”手腕上的力消失，鸡毛揉揉手腕，瞥向抓住他手腕的人，似乎不敢相信刚刚抓住他的是这么一个算起来有些瘦弱的少年。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色厉内荏道：“算你们走运，今个儿老子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我们走。”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离开了。

        林尚可不管那些，他道：“大伟，好了吗？”

        陈伟忙“哎”了一声，走到那位躺在地上的兄弟面前，问：“兄弟，你还好吗？”

        林尚站在边上，他总觉得躺在地上的这位很像一条咸鱼。

        那位“咸鱼”睁开眼睛，校服上有几个灰色的脚印，脸上也挂了彩，他把手撑在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林尚也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脸。

        平心而论，“咸鱼”长得不错，放在他们学校也是一个能引起女生讨论的主，说不上哪里好看，就觉得这个人很舒服。

        “咸鱼”掸了掸身上的灰，“还好。”顿了一顿，又说：“躺着还挺舒服的，可以试一下。”

        林尚听了这话无语了一秒，面无表情地想着：这人怕是脑子有病。陈伟看着能煎鸡蛋的地面，打着哈哈，“这就不用了。兄弟你人没事就好。”

        林尚被阳光直射有点睁不开眼睛，没好气道：“大伟，聊完了没？”

        陈伟连忙点头，“好了好了，林哥，别走那么快啊。”陈伟奔上去，没看见刚刚的那位正幽幽地盯着他们看了一眼，这才离开。这也导致了，林尚转头时只看见那位“咸鱼”转身离去的场景。他想：是我太敏感了吗？明明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不过旁边的陈伟一直“叭叭”个不停，他也就把疑惑压了下去。

        林尚实在受不了陈伟的吵闹，不耐烦地打断道：“闭嘴！”

        陈伟卡壳了一下，认怂道：“林哥，我错了。”

        林尚阴恻恻道：“陈大伟，你牛逼啊。打不过还上前去凑，你是梁山好汉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赶着去送菜，我可以先送你一程。”

        陈伟知道林尚是关心自己，忙不迭地讨好道：“林哥，我请您去搓一顿？”

        林尚也不客气，“行啊，先来五斤麻小，再来五十串羊肉串……”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陈伟生无可恋的神情，微微眯了眯眼，“怎么，不乐意？”

        陈伟抖了个激灵，谄媚道：“怎么会呢，林哥，今个儿您就放心了点，我请客！”心里算了算自己的零花钱，心痛到无法自拔。

        林尚知道了估计也就一个想法，“该”。

        时间尚早，两人继续在奶茶店里摊着，收音机里的戏换了一部，还是闹挺，林尚带了耳机，锣鼓的声音也还是能传到他耳朵里。他很怀疑，如果店主把这玩意儿撤下去，这里的客人还能多一倍。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林尚带着陈伟去了他们经常去的大排档。杂七杂八的点了一大堆，不过好在林尚也算手下留情，没真把陈伟的钱包掏空了。这家店很闹，哪怕是还没到夜宵点，人也很多。林尚不太喜欢店里的闷热，于是选了外面的位置。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路灯就已经亮了。风穿过河面，夹带着不可言说的气味和大排档里的烟混在一起，难闻，不过在这里也没人会在意这个。

        两个人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麻小沾着红色的油汁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照，显得很透亮。陈伟被辣地喘不过气，猛地干了一口饮料，直呼“爽”。林尚没那么夸张，只是那红艳的嘴唇也显出他辣得不轻。毕竟是两个小伙子，那么一桌子被他们解决了七七八八，桌上全都是小龙虾的壳。

        陈伟结好账，已经是八点了。临告别的时候，陈伟犹豫道：“林哥，你……”林尚看过来，有些不解。陈伟心一横，“林哥，我也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什么困难跟兄弟说一声，能帮上的肯定帮。”

        林尚跨上了车，“我没事。”陈伟还想劝，林尚又道：“行了，我不是变扭的性子，要真的要你帮忙，我肯定开口。走吧，到家了，发信息。”

        陈伟一愣，把要说的话给忘了。等回过神来，林尚已经骑远了。

        林尚到了家，用钥匙开了门。客厅里很乱，男人的裤子和女人的衣裙乱作一团，还能听见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喘。

        林尚面无表情地进了房间，陈伟的消息也到了，他回复完，随手将手机丢在床铺上。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烟盒，用火机点燃了一支。林尚抽了一口，就不再继续，只是用右手夹着，让它燃烧。烟雾很快散在了房间的各处，等烟快燃尽的时候，林尚才把它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等了五分钟后，他打开门出去，与客厅里的两人面面相觑。女人似乎刚刚穿戴好，皮肤上还有暧昧的红痕，被撞见了也不尴尬，向他笑了一下，穿上踢翻在门口的高跟鞋，“哒哒”地出了屋子。

        林尚又望向另一个人，男人刚洗好澡，头发上还滴着水珠，滴湿了身上的浴袍。他神情自若地打着招呼：“回来了。”他嗅到了烟味，“抽烟了？少抽点。”

        林尚“嗯”了一声，没说他只抽了一口。

        男人打了个呵欠，坐到沙发上：“过几天就开学了吧，住校了也要记得每个星期回来一趟。”

        林尚：“不会打扰吗？”

        男人疑惑了一下，笑骂道：“兔崽子，想什么呢。老子是你爹，回个家怎么跟入狱一样。”

        林尚也笑了，懒洋洋道：“到时候再说吧。你也消停点，这都第几个？每晚都是不一样的，你真要给我找个后妈，也稍微稳定点。”

        “臭小子，敢管你爹了？”

        林尚讽道：“我真怕有一天你精尽人亡，到时候我还要给你去收尸。”

        “你爹我身体好着呢。”男人打了一下林尚的脑袋，“真要有那么一天，你就把我给烧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在家里给我供个台，你要是嫌弃就把老子的骨灰撒了。别买什么墓地，贵。省些钱留给自己。”他舒舒服服地伸了懒腰，把双手垫在脑后。

        “林晨。”

        男人闭着眼睛，“叫你老子干嘛？”

        “活久一点。”

        林晨睁开眼，“行，活久一点。老子活到你娶媳妇，生儿子。”

        林尚听了这老不正经的话，吐槽道：“托您的福，你儿子因为你要对女人没兴趣了。”林尚本就不是个重欲的人，或许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绮念，时间长了，只觉得吵，什么欲望都提不起来了。

        “对女人没兴趣啊，”林晨有些为难道，“那你带个男人回来，我也不反对。”

        林尚被这话给惊到了，心想：您是真的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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