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陈年旧事

他搁下医箱，先去察看男子被咬的小腿，已经青黑泛紫，拇指一按便陷进去一个浅窝，是浮肿之象，牙洞处的伤口更是骇人，接着又替男子把了脉，然后神色凝重的告诉沈老爷:

        “唯今之计只有断了这条腿才能保住公子的性命。”

        沈老爷宛若雷惊，一时愣住了，半晌才颤颤的问:“就没有别的法子”

        “别无他法。”大夫摇头，“再是拖下去，蛇毒攻心，到时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默了片刻，沈老爷丧气的低应道:“就依大夫所言。”

        “我留下照料里安。”自始至终都沉默的沈云挽突然提出的这个要求，让大夫有些为难。

        这手术的场面甚是血腥可怖，沈大小姐一个柔弱的女儿家，万一受不住晕了过去，可不就是给他添乱吗

        似是看穿了大夫的心思，沈云挽轻语:“你只管做自己的事，不必顾忌我。”

        “让她留下吧。”

        既然沈老爷都同意了，大夫也不好再多言。

        沈里安的屋门时闭时开，嘈嘈切切的脚步声来回穿梭其中，下人们忙的晕头转向，一盆接一盆端进去的清水，出来却都是红艳艳的。

        此刻过去了有两个多时辰，不知何时月牙已攀上柳稍枝头，焦灼等待在外的沈老爷是心乱如麻。

        “老爷，公子醒了……”溪微分外惊喜的声音传来。

        沈老爷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了头，呆愣在原地，问：“醒了，真的醒了”

        溪微连连点头：“是，老爷您快进去看看公子吧。”

        “好，太好了，安儿……”沈老爷回过神，唤着他的名字，趔趄着奔向儿子身旁。

        沈里安静躺在床上，面色一片惨白，鬓角青筋隐隐浮现，俨然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当时手术迫在眉睫，处于昏迷中的沈里安只有些许麻药入了喉，但不足量的麻醉根本挨不到手术最后，因而在割肤切骨的中途他就被生生疼醒了，之后又加大了麻药剂量，这才止了痛。

        “安儿，是爹无用，为了保住你的命，只能……”话到最后，沈老爷已是哽咽难语。

        他们沈家向来子嗣稀薄，长子早年上了战场，这一去便再无归期，家中所剩的男丁只有这二少爷沈里安，却还是个打娘胎就带下顽疾的病秧子。

        如此便罢了，大不了富贵养着就是，可偏偏天不如人愿。七岁，沈里安从山间滚落，下半身摔成了瘫痪；今年弱冠又遭蛇咬了一口，失了半条腿。

        思及昨昔种种，沈老爷悲从中来，不由得泪下沾襟。

        “父亲无需自责，我的这双腿本就是废物，没了便没了。”沈里安墨眸不起波澜，本是宽心之语入了人耳只觉凉薄似水。

        看他这幅模样，沈老爷心中凄然，只当他是哀极过头，方显沉郁。

        “您回去歇着吧，我守着安儿，有事自会差人传告给您。”沈云挽适时开口。

        沈老爷意欲多留，可毕竟年岁已深，之前还为沈里安担惊受怕，这身子骨多少有些不受用，再者他这个长女向来对幺弟情深意重，有她在，自己也能安心，便应允了。

        待沈老爷一步三回头的离去，沈云挽轻握住弟弟清瘦的手腕，浓重的愧疚之感压上心头，良久只化为一声长叹:

        “是我对不住你。”

        后者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下，一声对不住就能弥补所有亏欠与伤害吗

        当年的他本就身子孱弱，怎会独自上山分明就是叫沈云挽哄骗所至，之后又被其推入谷底，虽然家丁有及时找到他，没让野兽给吞入肚中，但断了的双腿却再也接不回去。

        沈里安隐忍着强烈的恨意，缓缓开口:

        “阿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多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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