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门交易
屋子里有嬉笑声，嗔骂声，时而夹杂着几声娇媚声和麻将声。
宋慈音很清楚这都是些什么声音，她在章台巷多年，这些逗乐的把戏她清楚的很。
她没犹豫后退，只拉下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口鼻，敲了敲门，随后也不管有没有人应答，便推门进去。
既然人家早就料准了她会来，那肯定也摸准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屋里不出意外地烟雾缭绕，她忍着呛意，冷淡地扫了一圈。
“哟，来了个妹妹！这个正，哪家的？”
八仙桌的主位，坐着个年轻人，面容稍显稚嫩，抽烟的姿态却无比娴熟。
他身边坐着的一个抹着艳丽妆容的女郎，娇笑着攀上他的肩膀，“有我正吗？”
“那自然是没有丽丽这般，磨人！”他坏笑着，一双手在女郎腰部流连。
“五哥，你瞧她，跟个傻子一般，无趣！”
桌上哄堂大笑。
那一直背对着她的卢南琛，闻此言只微微偏偏头，烟雾自他指尖一圈圈荡出去。
“你上茅厕擦嘴了吗？”
本来今晚心情就不佳，结果刚进来就被人骂大傻子，搁谁能忍住！
“你~~~”年轻人没防备她出口，被她一怼，差点没反应过来。
“哈~~~陈飞儒，你也有今天！”
这次周围笑的更大声。
宋慈音没理他们，“我要见贵帮帮主！”
“嘿，你个丫头片子，你怎知我就不是帮主？”陈飞儒一心想要扳回一局。
“你今天出门照镜子了吗？”
宋慈音没客气，走到卢南琛身边。那坐在卢南琛身边的女郎，本想让位，却被他扯住了。
女郎眼神里颇有些意外，随后带着一丝挑衅瞧向宋慈音。
呵，就这点手段，也敢到我面前秀。
宋慈音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开旁边空着的凳子，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姑娘今天怕是吃了炮仗，脾气大的很！
“卢五爷，您送来的那一份清单我收到了！多谢您好意，后续也要仰仗您！”
对卢南琛，她倒是理智地保存了一些礼貌。
“宋小姐今天来只是为了跟我卢某人说这个话吗？”
卢南琛话里有歧义。
宋慈音听出来了，可按照先前那小伙计的话，这墨者的帮主与卢五爷分明是两个人。
所以卢南琛便是墨者帮主，这个念头一闪便也就过了。
“自然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想跟贵帮交易！我要见贵帮帮主！”
“小姑娘倒是有趣，你这些话打你进门便不是对着我们说的！”那一直沉浸于研究女郎手相的另一位年轻男人季旸说道，略微浮肿的桃花眼，衬着没打理的青色胡须，显得有些颓废，只面上一直带着笑，看起来比在场的其他三位要亲近一点，“你这是忽视了咱这活生生的四个人，啧啧，便是我有心帮你问问，你这一番态度也忒叫人心寒了，我这人一向不喜欢脾气大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
宋慈音打算硬杠到底，她不是求人，她这是正常交易，不需要对着一干路人点头哈腰。
“帮主哪能那么容易见到，咱们帮主深居简出，极少露面，便是我们哥几个，也对他行踪知之甚少！况且”桌上最后一个男人终于开了口，带着一副眼镜，斯文有进退，此刻他转头面向宋慈音，极其诡异地笑了笑，“咱们墨者，实权均分四大堂主，一二三四！”
他数了一圈桌上的四个人，笑的更加阴森。
“帮主就是个空壳子！换句话说，你刚刚那一番话，已经成功惹恼了这群人，断了你的后路！”
“行吧！今晚打扰了！您几位继续！”
宋慈音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群人，若说是因为自己刚刚的态度，虽委实欠揍，但这四人给她的感觉却偏偏是像一开始便等在这里给她难堪似的。
“宋小姐何必这么大脾气！齐啸说的也是事实，帮主不在，你若有其他事，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在宋慈音手未碰到门的时候，卢南琛头也不回说了这番话。
“五哥，你？”
陈飞儒一脸不可思议，随后望了望其他两人，皆是摇头，耸肩，仿佛早就料到这局面。
靠，明明是五哥自己提议，要给这丫头一点教训，话虽没说的那么直接，但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没想到，临了却是他自己变卦了。
“五爷确定吗？”
宋慈音回过身来，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这样一看，倒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说吧，时间有限！”
卢南琛偏过脸来，左手搭在椅背上，逆光的视线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第一件事：我要找个有靠山，不怕事的小报，把裴家老太太的事好好给我抖抖！”
“需要找人编成段子，去各大庙会表演一番么？”
卢南琛的提议正中宋慈音下怀，可是裴家毕竟是名门望户，这谁敢编段子还大张旗鼓地去表演一番，“天桥的口技张，我看很适合，可人家毕竟是要养家糊口的，不适合接这个活，五爷可有人选？”
卢南琛扫了一眼其余三人，齐啸头也不抬，“花和尚！”
花和尚这名宋慈音也熟悉，要说这天桥自古便有八大怪，传到如今，这花和尚正是八怪之一。此人常年一副僧人打扮，主要以表演气功和推销自制药丸为生。
“那个表演胸口碎大石兼卖假药的？”
“嘿，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胸口碎大石，人家那是真功夫！这花和尚颇有一番来历，其师父原是前朝茶馆里说相声的大家，后来小皇帝和老太后都死了，国丧期间不让唱戏和说相声，这爷俩生活没了着落，便去天桥扎了根。别看人现在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人真正拿手的活还是嘴上功夫！且此人是警察所常客，不怕得罪人！”
陈飞儒终于逮着机会，像是炫耀一般，将花和尚的来龙去脉说的颇为清楚。
“好，那花和尚这边也请贵帮从中牵桥搭线。第二件事，我想要所有的名单！”
闻言，卢南琛飞速地瞟了一眼宋慈音，神色不见惊讶，反倒带着一丝了然。
“包括，五爷本家，沪上卢氏！”
“你胃口挺大！”
“多谢五爷夸奖！”宋慈音假笑出声，“五爷应不应？”
“既是交易，宋小姐打算如何付这酬金？”
“拿回来的产业中，我不介意与贵帮三七分！”
“三七分？宋小姐真是大手笔，你可知三成是有多少？果然还是少不更事的丫头！”
“别说三七分，就是五五分，我也是划算的！我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便是一分都没有！”
“宋小姐真是个生意人！你只需动动嘴皮子，而我们，若想顺利拿到酬金，就不得不想尽办法替宋小姐查清盛家当年明路暗路上的生意，还要摸清楚盛家落败后，参与瓜分的家族！看来这些年来，宋小姐没少学生意经！”
“五哥说的没错，若是此事不顺利，岂不是叫我们底下兄弟白忙活一场？墨者规矩，先交定金，当面订约！”
“哦，确实如此，我都差点忘记了！”宋慈音挑挑眉，颇有一番不好意思，屋里几人却都知道她那是假装。
她从包里取出牛皮纸的信封，抽出来，摊开：“这是盛公馆的房契与地契，我以盛公馆做定金，事成之后，我以三成盛家产业换回盛公馆！如何？这是我写的契约，名字我已签好，也摁了手印，您几位看看，如果没问题，便签了吧，一式两份，贵帮一份，我一份！”
卢南琛没动，倒是齐啸起身，取过所有东西，一一传阅至其他二人，末了才对着卢南琛不动声色地点头。
“那便签了吧！”
卢南琛从怀里掏出钢笔，签上自己的大名，字迹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只在摁手印的时候，他有片刻的犹疑，因为大家都没带印泥。就在齐啸准备起身去拿的时候，卢南琛突然转过身去，一把揽过身边的女郎，食指附上对方的嘴唇轻轻一压，指腹随即便沾上了一抹嫣红，印到契约上便成了卢南琛的手印。
女郎娇嗔卢南琛坏了她的唇妆，却见后者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语气相当亲昵“明日给你买一支丹琪！”
桌上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宋慈音却恍若未闻，只管收好属于自己的那份契约，随后低下身，附到卢南琛耳边，呵气如兰，“这次交易，可是五爷的好机会，愿您心想事成！”
卢南琛猛地回头，二者近在迟尺，对方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瑕疵都能落入彼此眼中。但见宋慈音慢慢拉开距离，直起身。
“我便先走了，各位爷，玩的尽兴！”
屋外的风早以摧枯拉巧之势横扫整个狐狸塔。待出得院门，冷风一吹，宋慈音定睛一看，那停在胡同口的车不见了，再回身，院门已关。
草，装过头了！没人送自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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