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池闲吟一直送何梦识到传送门。
何梦识停了下来，对池闲吟说：“你回去吧，明晚见。”
“明天见。”池闲吟回道，看见何梦识被绿光包围，直至消失，这才往回走。
池闲吟走路时微低着头，用力咬着嘴唇，似乎竭力忍着什么，他快步走着，等他走到两个居所间的黑暗小巷时，停了下来。
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静得可闻针声，更不错的是，没有第二个人在这里。
脚下的石缝中，一棵杂草顽强地钻了出来，突然一下，这棵草被一滴水打得垂下了腰。
池闲吟深呼吸几口气，向着前面的光亮处，大步迈去。
何梦识踏上黄泉路，思绪有些飘忽，一会儿想到下辈子，一会儿想到池闲吟原本的人生该多美好，又不自觉想到他说的那句“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一阵风忽地吹来——黄泉路上常起风——卷着黄沙，裹着何梦识，她只得闭紧了眼，加快脚步，再无暇去想其他。
下车后何梦识径直去了便利店，感应门一开，顺带着上面的铃铛轻响，何梦识感受到收营员投来的视线，有些不自在。
她已经连续几次凌晨四点左右来便利店了，搁谁都会难免好奇，好奇什么？何梦识猜测，可能是以为自己无家可归了，或是有什么需要晚上做的秘密事吧。
收营员见何梦识和往常一样，在靠着玻璃墙的桌旁坐下，便收了视线，又沉浸在刷题中。
何梦识从书包里拿出一套卷子，也自顾自地做起了题。
何梦识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她是怎么醒的知道——她是被收营员惊醒的。
何梦识睡眠浅，尤其是到了陌生的地方，简直到了警觉的地步。她本好好睡着，感受到有什么压了下来，应该是很轻的东西，可是在梦中，那便如千斤重压下，于是她便惊醒了。
“那个……”收营员手里拿着一张毯子，毯子有一半已经搭在了何梦识背上。
收营员支支吾吾道：“我看你睡着了，晚上挺冷的，就想给你盖条毯子。”
不知怎么，何梦识觉得这女孩有些像自己。之前某天，也是这番情景。她见池闲吟睡着了，也是悄悄拿着条毯子想给他盖上，结果反把他惊醒。
“谢谢，你盖吧，我不冷。”何梦识说。
收营员见对方是个温柔的女生，胆子便大了起来，把那个一直疑惑的问题问出来：“那个，你是离家出走了吗？”
“啊？”何梦识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她倒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问，解释说：“不是，我……”她卡住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那女孩望着她，无形地，无意地逼迫着她说出条理由。
“我去见个很重要的人，白天又要上学，所以……”何梦识眼神有些飘忽，却又强迫着自己去看这个女孩的眼睛。她突然想道：我这话也不假啊，我心虚干嘛？
“哦——”这个单音节字被那女孩说得像过山车似的，她点点头：“只要不是碰到麻烦就行。”
何梦识见她不再追问，内心松了口气。
“这毯子还是你拿着吧，”那女孩把抱着的毯子递到何梦识面前，“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你明天还要上学，补觉的话还是盖着吧。”
何梦识迟疑着，最后还是接过了毯子，不用她提醒多冷，她睡觉时醒了一次，就是被冻醒的。
“谢谢。”何梦识打量了下面前这个女孩——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一看就是那种话多外向的人，虽然说话时总爱扬起嘴角，但脸上的疲倦太明显了，尤其是眼底的黑眼圈。
何梦识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约摸一分钟没有出声，那女孩任何梦识看着，眼皮一下一下缓慢下垂。
何梦识心里默念：三、二、一——
那女孩打了个哈欠，眼角挂着晶莹泪珠。
“你是在这兼职吗？”何梦识问，“你和我差不多大吧。”
那女孩点点头：“嗯，我高二。”
“我高三。”
“高三！”那女孩惊讶道，“这么关键的时期你还是别半夜出来了，你上课不打瞌睡啊？我上课就犯困，还被老师拎到后面站过，我准备下学期初三了就不兼职了，全力冲刺高考。”
“放心，我知道。”何梦识想到什么，眉头一蹩，说：“你一个人在晚上工作，会不会有点不安全？”
“放心，我早有准备，”女孩靠近何梦识一点，轻声说，“一切自保工具我都藏好了，”说着，她把右手袖子往上挽了一圈，露出里面的尖刺手腕。
“嘻！我自己做的。而且我只值凌晨四点到六点的班，不会出事的。”
何梦识内心油生出佩服与尊敬之感。
“那个，我看你人挺好的，应该不是坏人……”
何梦识视线下移，落到她扯衣摆的手上，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又听她说，“要是你最近还来，我觉得我们可以聊聊天打把游戏什么的，你应该不打游戏吧？”
“不打。”
“我看出来了，你一看就是那种只知道学习的学霸，我们也可以一起聊书。”那女孩期待地看着何梦识。
何梦识明白了，这是想与自己交好啊，挺意外的。
“你叫什么名字？”何梦识问她。
“我叫离婷，别离的离，女字旁的婷。”
“我叫何梦识，何时、梦里、相识。”
“哦哦哦！”离婷惊动道，“我一听脑里就联想到了这些词，名字真好听。”
何梦识看着她傻傻地笑，忍不住也轻笑一声。
“好了，你继续睡吧。”离婷双手背在背后，“天要亮了，客人要多起来了，我继续工作啦。”
何梦识看向玻璃墙，见天还是深蓝色，树晃着它的枝叶，漆黑的影子在夜间狂舞，暖黄路灯照射下的马路上，半天不见一个行人。她拉着毯子一角把自己盖好，重新枕着手臂闭上眼。
轰隆隆的雷声突然响起，紧接着，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声。
何梦识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树的枝叶晃得更加剧烈，豆大雨点用力坠下，在地面薄薄的水中激起一顶皇冠状的水花，发出清脆声响。路灯早已关上，有稀少行人撑着伞抿着唇快步离开。
何梦识站起身，她抬头一看，墙上老式钟指向五点半。她微低下头，晃晃脑袋，不觉得清醒，一只手撑着桌沿，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脑门，正在回想自己睡前的事，“叮铃铃”几声，很突然的出现在安静的周围，驱散了何梦识烦躁头疼的思绪。
她看向门口，那站着一个女孩——她本该站在收银台后面的，现在却好像刚从外面进来。
离婷收了伞，伞尖伫立在地，还有成股的雨水顺着留下。她左手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右手理着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抬眼间，视线突然与何梦识投来的目光对上。
“你醒了，”离婷把雨伞靠在墙上，走到桌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何梦识面前，“我本准备买回早餐就叫醒你，没想到你已经醒了。”
何梦识拿起落在椅子上的毯子，递向离婷：“这个谢谢，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你先等等，早餐我也给你买了一份。”
“……”何梦识看了眼桌上的袋子，它散发的淡淡香味挑逗着自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谢谢，你自己吃吧。”
“我胃也没那么大啊！”离婷接过毯子却不退步，相反，她还故意朝何梦识挪了一步，堵住她的去路，问：“你带伞了吗？”
何梦识看了外面一眼，雨还挺大，她诚实回道：“没带。”
“那你只能冒着雨回去，或者等雨停了。”离婷说。
何梦识闭紧唇，她思绪有些飘。
“我可以借你伞，”离婷回看何梦识看向自己的视线，“我有多的伞。”
“那谢谢你了，明晚我还你。”
“你把早餐吃了我就借，”离婷朝桌上的一袋早餐仰仰下巴，“反正待会你还要去买，那时候人又多又挤，个个身上还挂着雨珠，你想待？”
“……行吧，”何梦识最终妥协道，“那我把钱给你。”
“不用，你快吃吧。”
“怎么不用？”何梦识从衣兜里摸出一张折成两折的纸币，拆开一看是二十元，“给，你既然在这兼职肯定是缺钱的，我不能白花你的钱。”
“这……好吧，但也不用这么多，我找你零钱。”
何梦识接过了她找来的零钱。两人在桌旁坐下，悠闲吃着早餐——包子、油条和绿豆粥，很平常的路边早餐，却因境况不同而从此在何梦识记忆里留下深刻一幕。
吃完早餐，何梦识拿起靠在门边的雨伞，与离婷互道了别，踏进了雨幕里。
这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雨珠啪啪啪地打在伞上和地面上，溅起的水又湿了裤腿，贴到腿上，何梦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何梦识把伞固定在脖子处，抬起一条腿，躬身把裤脚往上挽了几挽，又用相同的方法把另一条裤脚挽好，这才小心地迈着步子，熬到车站。
好在车站人少，何梦识上了车，拣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雨水黏在玻璃窗上，又成股地流下。何梦识食指点着玻璃，顺着雨水往下滑，留下一条又一条痕迹。
回到出租屋时已是六点，利用最后的半小时，洗澡洗衣再加上卫生，均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何梦识背上书包，拿过门边的伞正要出门，想到什么，脚步又停了下来。
这伞——
毕竟是人家的伞，还是好好放在家里吧。想着，何梦识从屋里另外拿了把伞，最后看了眼时间，这才放心出了门。
何梦识看过几眼班里的课程表，可能觉得有些好记，便真在脑里留下了些模糊记忆。她记得，每天前两节课不是语文就是英语，反正是让人养瞌睡虫的课。
不幸中的不幸，今天第一节课是英语。
这堂课吴玫用来讲卷子。这个学期已经完全进入复习阶段，吴玫每日就发两张卷子，第二日第一节课或第二节课来讲和放听力。
估摸着十分钟过去了，何梦识翻了下卷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最近睡的时间断断续续的，连在一起也不过三四个小时。她看了看周围，已经有大片学生躲在书后或卷子后，做起了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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